他隐约得知这和宋款冬的家庭状况有些关联,他想,宋款冬一定是太没有安全感,连笑容里也总是藏着忧郁,他感到心疼,所以总是逼迫自己保持最大的耐心。
可是,在反复的拉扯中,韩晟渐渐变得疲惫。他和宋款冬的感情,像是拖了许久没能解决的数学题,一开始总是梗在心头,可拖得久了,越来越不知道它的意义。有的人会选择放弃,可韩晟不一样,他想做强者的那股偏执,让他反而越来越放不下手。
他困在自己的牢笼里,不觉已将一身戾气悉数泼到了黎凡一人身上,更不觉黎凡竟笑着照单全收。
可他毕竟不是愚钝的木头,他当然看得见黎凡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有时候他觉得很泄气,他拼命讨好宋款冬,拼命追逐,却什么也没能握在手里,偏偏他一眼也不肯多看的,却死心塌地的跟在身后。有时他也会生出一种诡异的同情,其实他们俩都是一样的。
对黎凡的厌恶与不解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了味,韩晟不愿回忆,更不敢去回忆。心里无端生了邪火,渐渐泛滥的阴翳让他觉得痛苦,像是某种信仰遭到了玷污。他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感情应当是坚不可摧的,其他一切都是阻碍,包括他自己的动摇。
可他没想过,感情本来就是随心的,他以为自己拔掉的只是有害无用的智齿,其实满嘴只剩空荡荡的牙床,疲惫又痛苦地咀嚼着冷彻的稀粥,却永远没法填饱心里的饥饿。
直到宋款冬死了,他心里的空洞再没有了填充的必要……
韩晟把自己藏在浓浓的夜色里,四周是一大片排列整齐的墓碑。这场景放到任何一个恐怖片里都叫人毛骨悚然,他却只觉得安心。
他枯坐了一夜,抽丝剥茧地将自己的心一点点翻看个遍。他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因为他不断发现自己所谓的理智,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愚昧。
他想起宋款冬后来总是笑着把他推给黎凡,他以为那是宋款冬故意气他,可现在再回忆,宋款冬冷静到近乎严肃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耍脾气或者开玩笑的表现。宋款冬大概早知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不肯陷得太深,反而以旁观者独有的清明看清了三个人的路。
夜色由浓黑渐渐过渡至深蓝,当第一缕光从云层中落下时,韩晟缓缓从回忆里抽身。他揉了揉酸麻的腿,侧过身,轻抚照片中那人苍白的脸。
他说,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骗你,也在骗我自己。
他说,爷爷奶奶走后,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想跟着父母走的,他并不像自己装的那样洒脱,他一直在渴望他们的肯定和陪伴,他后悔了,他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他说,他其实早就对黎凡动了心,比他想象的还要早很多很多。
他早该知道,哪有恋爱会像那样,只执著于一个身影,一个再也不曾见过的舞姿,却对跳舞的人本身不再有多余的欲念。大学那几年,与其说他苦苦追求宋款冬,倒不如说他是对那个跳舞的身影着了魔,犯了痴。
而除去那支舞带来的震撼,他对宋款冬怀抱的感情太过理智了,理智到充满诡异的不正常,就连唯一一次勉强算得上严重的争执,还是因谈到黎凡而起。反倒是遇到和黎凡有关的事,他自以为坚韧的自控能力总是失效,忍不住像个野兽一样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