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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时间了。”栖迟冷不丁开口,“你附身凡人太久,我得把你拉出来。”施灿这才又意识到自己附身女人的初衷是什么,他想都没想地开口:“你再等等!”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他,问他等什么,施灿支支吾吾着,忽然感到身下一股热流,完了,不会尿床了吧?!床尾的护士却顿时变了脸色,她指着产妇尚未处理干净的地方紧张道:“产妇大出血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众人一时间再次神经紧绷,施灿太明白大出血意味着什么了。虽然这女人原本就已经死了,但施灿这会儿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对死亡的未知与恐惧一点点漫过他,他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自己嗝屁的时候连死亡的过程都没有感受过,现在竟然在别人身上走了一遭。

他转头看向女人的鬼魂,却见她视线一直落在婴儿身上,皱巴巴的婴儿面色青紫依旧没有喘气的迹象,医生正心急如焚地拍打她的脚心,是个女娃娃,头发很浓密。

来不及了。

“叫我爸妈进来!”施灿声嘶力竭地吼叫道,“我要见我爸妈!”

主治医生是位年过半百的女性,大概女人之间更能同理共情,她这回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点头答应了,没一会儿,产妇的父母穿着无菌服相互搀扶着走进来,母亲已是泪流满面,差点跪倒在手术台边。女人轻飘飘的灵魂猛然一怔,继而泪如雨下,她掩面转过身,生怕自己心软。

“芸芸,你怎么样?你听得见妈妈说话吗?”母亲握住产妇渐渐失了温度的手,因着突受刺激情绪起伏过大,这会儿整个人都发着抖,她小心地抚摸女儿的额头,“你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施灿这一刻是难过的,甚至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他原本的确只是想替产妇把心中多年的怨气说出来,但在看到她父母痛苦又无助的神情时忽然又动摇了。

“对不起。”施灿的意识十分清醒,奈何产妇的身体过分虚弱,连累他说话都有气无力,“我照顾不了你们了。”

“不会的。”母亲痛哭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医生们都很厉害,你不会有事的!”

栖迟在边上歪头看他,右手食指点了点左手手腕,暗示他抓紧时间,施灿深吸了口气,一番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遭终于说了出来:“如果孩子活了下来,等她长大后告诉她,她的妈妈很爱她,她一定要快乐健康地长大。”

许是没料到施灿会说这些话,女鬼身形一僵跟着止住了哭泣,栖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接着又听他认真说道:“但是,我希望她不要那么听话,面对她不愿意的事情可以勇敢地说不,比起顺遂的一生我更希望她自在快活。”

栖迟在边上冷笑了一声,十分不应景地嘟囔了一句:“好一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施灿强忍住没翻白眼,将话锋一转:“爸妈,我活到现在没什么遗憾,就算死了也坦然,你们难过一阵子就好,以后还是要好好生活。”看着那二位老人半白的头发,他把“实在不行就再生个二胎”这种混账话咽回了肚子里。

怨气话终归没说出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足够悲伤,若是再往人心口扎上一刀,那老两口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施灿干不来这种事。

即便如此,可这世上知子莫若母。老母亲哭得哀恸,又悔又恨:“你一定在怪我和你爸爸,明知道你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也明知道你在婆家受尽委屈,还一次次劝你以和为贵,都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