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着玩着，他就开始清理沿途的魔物。

到了望舒客栈后，莱尔维亚也给了他极大限度的自由——跑上跑下、甚至短时间内离开客栈都可以，只是回来时要向他报备今天做了什么。

昨天达达利亚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大把糖葫芦。

“在楼下碰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问了我几个问题。像是跟谁一起来的、喜不喜欢璃月、接下来准备去哪儿之类的，然后在路边的走商那儿，给我买了很多呃、糖葫芦……？”

至冬国没有糖葫芦，达达利亚是第一次见，说起来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歪头，显得活泼可爱。

但他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路边的糖葫芦串，一时没移开目光，所以才得了这么一大把。

莱尔维亚道：“那你呢？”

达达利亚自豪地举起一根递给莱尔维亚：“我也给他买了一大把！”

——作为至冬国有名的富商，莱尔维亚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没想到达达利亚昨天向自己提过的人今天就碰见了，莱尔维亚冲他点了点头，冷淡目光中的真心多了微不可察的一分。

钟离似乎很喜欢孩童，从达达利亚出现开始就微微笑着。

在他们交谈之间，洒扫伙计已经完成工作，陆续带着工具离开；眼看着已经到了吃早餐的时候，他们又随意闲聊几句，便分别开来，莱尔维亚带着达达利亚同钟离道别，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口。

钟离站在原地，一双亘古不变的赤金瞳注视着少年与幼童逐渐远去的背影。

此番接触，颇有收获。

名为莱尔维亚的少年是天理所忌惮之人，现状虽然平静，但身上并非没有端倪。况且虽然性子偏向离群索居一类，戒备有余而温和不足，好在目光清正，并非恶人。

深处秉性，还待观望。

若以后将要走上不好的道路，那么现在将他留下来加以引导打磨，或许还来得及。

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孩子……

钟离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以前从未听说，他身边跟着一个身负深渊之力的孩童。或许应当抽时间问一问风神……

在他独自沉思之际，身后骤然现出青面夜叉的身影。

魈单膝跪地，岩王帝君亲作之和濮鸢被他规矩地放置于身侧地面，敛去周身全部杀气，恭声道：“帝君，此人有异，旁边的那个幼童，恐怕与深渊牵扯颇深。”

“为避免今后风浪，是否要除之而后快？”

钟离回身，瞳中映出夜叉的身影。

“杀意太过。”

他语气平和，并无斥责之意，面前的夜叉却低了低头。

“……是。”他低声应道。

夜叉的衣摆上还残留着魔物身上飞溅而出的零星血迹，若非强行收敛，周身必然煞气盈天。所幸时候还很早，露台上没有其他人，否则必然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夜退房逃走。

钟离视线落在少年仙人头顶，感知到他周身的业障又浓郁了几分。

他温声道：“近日你先休憩一段时日。”

“可是……！”

魈抬起头，露出一双鎏金色的眼瞳，神色显得欲言又止。

但他轻微的异议在钟离稳如磐石一般的注视下褪去了。“……我明白了。”他低头行礼，余光扫到楼梯上有住客的身影浮现，立刻向钟离告退，混着驳杂墨色的青光一闪，身影消失在原地。

钟离举步行至雕花栅栏前，远远眺望了归离原一眼。

那儿的原野蒙着熹微的晨光，晨间的薄雾栖居其中，一切都显得美好而富有生机。

莱尔维亚带着达达利亚来到楼底，开了一间包厢，正坐在位置上等饭。

上菜的人——在璃月，人们管这一类人叫小二——动作很快，几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糕点、清粥小菜很快就上了桌。

为了照顾外国客人，他们特地配上了餐勺。达达利亚为这感天动地的善举热泪盈眶，来到璃月以后，虽然对这里的食物适应良好，但他几乎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因为他不会用筷子。

那两根奇幻的木棍儿在他手里丝毫不听使唤，被他用得弧度扭曲、长头短尾、首尾不分，创下过一人挑飞三盘菜的壮举。

当时莱尔维亚盯着一片狼藉的餐桌看了很久，随后没收了他的筷子，让人给他换了易于使用的餐勺——餐勺奈何不了的东西，就自个儿夹给他。

今天的早餐还算简单，估摸着达达利亚应该能应付。同时为了让他练练筷子功夫，莱尔维亚好心将筷子递给他，看着他颤颤巍巍地上了手。

又到了“新手上路”的时刻。

小孩先是将面前的粥碗推开了些，随后以一个姑且算是标准、但非常僵硬的姿势握住筷子，赛前训练似的练了练张开、闭合的常规工作——

莱尔维亚坐在旁边，支着头看他，深绿的眼瞳中浸着浅淡的笑意。

不过很快，他的笑意在看见被达达利亚戳飞、照着他脸飞来的包子时顿住了。

他迅速收手侧头，感觉热气擦着自己的脸飞过，视线落在滚到墙边才停下的包子上，一时间感觉有些无奈。

达达利亚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显然此物的飞行弹道远超他的预料范围。

“对、对不起，莱尔维亚先生，我其实没有用力！”他反应过来后，迅速放下筷子解释道。

越是不擅长的事情，越要攻克它——这是达达利亚的人生信条。

但当他攻克的结果是被浪费的食物差点砸到莱尔维亚的脸时，他奇妙地萎顿了。

莱尔维亚看了一眼他头顶耷拉下来的呆毛，果然还是觉得很有趣。他招招手示意达达利亚将八仙椅挪过来些，像前几天一样，夹了一个递到达达利亚嘴边。

实不相瞒，达达利亚觉得这样的行为非常羞耻，但勇士也要学会认清现状——于是短暂的心理斗争过后，他还是乖乖地凑上前啃下一口。

“莱尔维亚先生……为什么能用好呢？”

他将嘴里的事物咽下去后，有些困惑地问道。

莱尔维亚道：“以前有专门学过。”

走过那么多世界，他会的东西可不止一星半点儿——更何况一点筷子功夫。

他垂下眼睫，照顾完小孩吃完一顿早饭，决定下次不能心软，还是得让他自己来。

等到两人解决完桌上的事物，准备起身时，禁闭的包厢门口传来一声闷响。有人的身体倒下时撞到了木门，隔着糊着透光纸面的门板，隐隐能看见一个靠着木板一动不动的身影，紧接着，门外传来女性惊恐的惨叫。

莱尔维亚神色一冷，迅速起身打开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