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采是自始至终也不明白吉贞为什么好端端要去蒲城,“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又何必作此颓丧之举?”
吉贞沉默,日头西行,照在脸上,她举起纨扇遮在额前,阴影中的睫毛一闪,抬眸看向徐采,“人命关天,不敢轻忽。”
“谁的性命……”徐采话还没说完,两人同时闻得厅堂传来一阵吵闹,伴有伏夫人的哭骂,徐采深知不妙,忙往灵堂而去,见那死皮赖脸的郭罡又率豪奴来到伏府,口中自称小婿,要替伏府主理丧事。
伏夫人气得浑身颤抖,骂道:“我连你认都不认得,谁是你的丈母?这疯人走错了门,还不快快将他打出去!”
郭罡在玉京宫外被打得抱头鼠窜,此刻耀武扬威,“丈母,伏尚书生前向在下的伯父亲口许下婚事,兴许死的太快,没来得及告知丈母,小婿此刻来告知一声,请伏大娘子不必理会丧事,绣好吉服安心在家待嫁便是了!”
伏夫人眼前一黑,扑上去就要去和郭罡拼命,伏大娘子拉住伏夫人,挺身而出,她的脸颊比身上的丧服还要惨白,声调却平稳得没有一丝抖动,她眸光依次扫过堂上众人,“我去蒲城之前,父亲精神尚且健旺,我禀明父亲,有遁入空门之念,父亲已经准许,从未提过什么婚事。”她断然举起铜剪,乌黑如瀑的发丝顷刻间断裂,飘落在棺椁与地上,“父亲已经去了,小女也要请诸公替做个见证,小女今日起便遁入空门,此生绝不再嫁。”
这一番话,既凄楚,又刚烈,堂上诸人,呆愣半晌,忙劝她不必如此,伏大娘子心意十分坚决,伏夫人亦称道要携另两名女儿回故乡,守孝三年,绝不议婚事。丧事上又遭此变故,众人唏嘘,郭罡碰了个壁,只得愤愤而去。
吉贞触景生情,难免伤神,伏大娘子莲步移至吉贞面前,盈盈拜倒:“殿下,昔日玉京宫庇护之恩,小女下辈子再报答。”
吉贞道:“娘子,你即便这样,郭佶也未见得会放手。”
伏大娘子含泪笑道:“我深知自己一个女子,本领低微,想要继承祖业,保有东川,都是痴人说梦,如今能够免于自身堕入虎口,已是万幸,殿下不必替我伤怀。”
吉贞在伏府盘桓半日,日暮之前,要启程返回蒲城,戴庭望挤过人群,在吉贞近旁小声道:“殿下,徐舍人传话来,说郭佶方才已经进宫觐见,要陛下下诏,合并东西二川。”
“什么?”吉贞为郭佶的急切感到震惊,“伏沛的尸骨都还没有入土呢!”
“咱们还走吗?”戴庭望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问吉贞道。
“去太后那里走一趟。”吉贞吩咐戴庭望,“徐采若有消息,叫他送去那里。”
一行人转而往太后在宫外的行宫而去。太后这几个月来,不问朝政,精神极佳,似乎也年轻了些许,吉贞陪太后说了几句闲话,目光随意一逡,问:“阮福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