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挥,带着许唐和关铭的视线越过杂草丛生的围栏,越过参差不齐的沙蒿,越过一排排梭梭、怪柳,向更远的远方无限地延伸。
“种树”,波日特嗓子里带着风沙碾过的沧桑,指给他们答案:“坎川镇往西二十公里,最后一片沙地了。”
他的手慢慢放下来,严肃的脸上闪现了一丁点软意:“我和我爱人就差那十亩地没种上树了。”
“上机器。”
许唐迅速吩咐关铭,不带一丝犹豫,将自己投入到工作状态。
波日特身上的小蜜蜂已经提前夹好,收音一切正常。
许唐并非不在意顶头的日光,他引导着波日特站在一片树下,背后是茫茫草原,斑驳的树影从这位老人头顶上洒下来,落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
关铭觉得粗糙,哪儿哪儿都糙,这一处要置景没置景,要角度没角度,他指挥了大飞扛机器,自己站在一边想法子。
“哦,行。”
大飞年轻,身量倒挺壮实,把三十多斤的red往肩上一扛,镜头照着波日特上半身怼,听导演的命令开了机。
许唐稍稍离远了点,站到镜头拍不到的位置,“您当初是和爱人一起决定种树治沙的吗?”
“嗯,树是她要种的”,波日特眼中闪烁,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操着浓重的蒙语口音,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她嫁过来…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沙子满天飞,地上什么也种不出来,羊崽崽没得吃,秧苗苗活不下来。”
他语气并不沉重,反而很平静,声音里像含着粗质沙砾,一字一句在风中悠扬。
终于能和拍摄对象交上心,许唐的焦灼咽进了肚子里。
但下一秒,他瞥见大飞镜头里毫无叙事感的画面,一颗心又悬了上来。
许唐看了一眼关铭,大概猜到小伙子是想差遣美术来布置布置现场,哪怕是让灯光立上几个遮光板,摆上一块两块的蝴蝶布,也能让这大强光柔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