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好像觉得遗言是什么折磨别人的事情,所以他什么也不想留下。”

“他不想让什么人遗憾,或者难过。于是他好像非常欣然的奔赴死亡。”

“非常感谢。”诸伏景光勉强笑了一下,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手机,“请留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水野小姐,如果您有任何再想起来的事情,请联系我。”

医生小姐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串号码,然后礼貌的道别。

诸伏景光安静的看着那串数字几秒,关上了手机屏幕,在把它放回去之前伊达航轻轻的拉了一把他的手臂。

他了然,然后顺畅的把它丢进了裤兜,仿佛它最开始就在那里。

在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沉眠六尺后,他们为他立起了墓碑。

墓碑上带着那个人的照片,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侧头看向他们,铁灰色的眼睛仿佛盛着飞鸟,他唇边含着轻松的笑意,风采如故。

一个衣着体面的老人慢吞吞的走到他的墓碑前,颤抖的伸手摸了摸,然后弯腰,在那个狭小的石台上放下了一瓶昂贵的低地威士忌。

他直起腰的时候晃了一下,仿佛马上就要摔倒,萩原研二连忙上去一步,扶住了他。

老人慢吞吞的站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说了句“谢谢”。

萩原研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是?”

“江口介。”老人道,“算是,这小子的酒友吧。”

“两个月前那小子还说要到我这里拿那瓶酒,但是到现在也没去取。”江口介轻轻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江口介叹了口气:“别在老头子我这里了,去看看你那几个朋友吧。节哀。”

他脱离了萩原研二的搀扶,对他挥了挥手,慢吞吞的离开了墓园。

那老人看起来很健朗,但在离开时的背影却不自觉的佝偻,仿佛又老了十岁一样。

而松田阵平从葬礼开始的那一刻就很沉默,他的脸色带着缺乏休息的苍白,眼下的青黑盖过了发红的眼底。他看起来很疲惫,又非常平静,他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静静注视着漆黑的泥土覆盖了小小的骨灰盒,也覆盖了他的友人最后的安身之所。

他始终沉默着,手里死死捏着一束白色的雏菊,仿佛凝固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在那座墓碑前鞠躬的人群。

松田阵平一直没有过去献花,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这里只剩下他们六个的时候,他才缓慢移动了僵硬的身体。

“小阵平,你还好吗?”萩原研二低声问道。

在他们之中,最痛苦的应该就是松田阵平。因为他错过了友人最后通话中的异常,又弄丢了友人最后的声音。

松田阵平置若罔闻,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墓碑前,弯下腰,将花束放在墓碑下。

“欢迎光——临!”

突兀的,一个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声音响起,与之一起的还有一段没有感情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