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前阵子司君遥他们总部要做一场售卖课程的预热直播,大领导看中了司君遥的外形和谈吐,钦点他做主要嘉宾。那场直播,任舟是在网咖卫生间偷偷看的。
那天司君遥穿了一身浅蓝灰的西装和马甲,还做了发型,镜头刚对准他,助理就不得不关掉了美颜和滤镜,否则他白皙的脸会过度曝光。任舟眼看着他从容而流利地进行讲解和介绍,眼看着弹幕激增,数不过来的赞美把他的手机挤得滚烫。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工作中的司君遥,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也是从那天开始,任舟偷偷报了网课,一门计算机,一门管理。差距使他感到痛苦,但痛苦并没有什么用。他没有更多的出路,只是很朴实地想从自己踩的小梯子上再奋力往上爬一小截,再爬一小截,就算这辈子都追不上司君遥,他也想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可是今天,当他发现自己仍然只能用拙劣的、伤害自己的行为才能换取到司君遥的关注的时候,他感到非常挫败。努力有意义吗?成效在哪里?就算做出什么成绩,他又该用什么方式让司君遥看到?
他在绝对安静里,抬手撕掉了那枚早该撕掉的创口贴。
司君遥缓慢移动的手顿住了,他的眼睛仍然注视着任舟的膝盖,垂下的眼帘弧度优美,满含温柔。
“阿舟,我从没有停止关注你。”他蓦然开了口。
“我在目之所及处,持续关心着你的生活和成长。我只是,不想过分干涉或者打扰到你,但假如你觉得这样不够,我可以做得更多,如果你愿意的话。”
“无论是身为朋友,或者哥哥,只要你需要,我便可以奉上全部关怀。我希望你能享受温暖,并因此热爱生活,早一点被完全治愈。”
“所以,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做得不够好了,可以吗?”
这是司君遥今天问的第三个“可以吗”,可以抱你吗,可以原谅他吗,可以不再伤害自己吗。其实没有一个问题是为他自己问的,他也大可不必如此低姿态,可他依然用温和轻轻包裹了一名少年的自尊与脆弱,竭尽全力地熨帖他所有的小刺。
即使知道自己的把戏有多么不可理喻,可被揭开的时候,任舟依然感到很羞耻,尤其是司君遥并没有责怪他,这让他更加难堪。可是司君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讲这样一长串的话给他听了,他溺毙在这片言语和氛围编织的温泉里,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我以为推了你,你生我的气,所以这阵子好像都不太乐意搭理我,只有我疼的时候你才愿意对我特别好。我不怕疼,但我怕你不理我。现在知道这样不对,我错了,以后不了。”他其实可以解释今天的摔伤是场意外,但他很干脆地认了,也同样干脆地道了歉。如果没法做到一切想法都有话直说,起码在可以直说的范围内,他不想敷衍司君遥。
司君遥似乎也没想到他这样坦率,抬起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任舟被他看得心头一阵发紧,可司君遥忽然浅浅地笑了,拉过他的手扶在冰袋上,自己撤了出去。“知道了。自己敷一会儿,不要用力,我去热饭。”
35 第35章 阿遥往事
他们在沙发上分享了这顿雪夜的晚餐,砂锅汤重新沸腾起来,阳台玻璃窗染上细腻的水雾。更大的雪在云层中酝酿,风率先壮起声势,从夜深开始,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任舟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梦回老家。外面这妖风就是每年台风过境时的那个样儿,甚至吹出的声音更猖狂,一拳拳捶得窗户砰砰地响。这个天气不观赏个恐怖电影什么的真是浪费,但司君遥看起来有点疲惫,他也不好再提啥要求,这一跤闹得人够不安生的了,今天最好懂事一点。
但他懂没用,这风不懂,叮了咣当吵得他脑仁疼。供暖公司为了备防大雪,连夜把地暖烧到27度,燥得他躺不住,用仅剩的好腿一脚蹬开被子,蹦去冰箱找可乐。半罐咕咚下肚,那种烦躁感才随着嗝儿滚了出去。
他哈出一口热气正要赞叹肥宅水的美妙,主卧门忽然开了,司君遥立在门口,幽幽地问他:“阿舟,因为风大所以害怕得睡不着吗?”
对于这种挑战男性尊严的问句,任舟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不害怕啊,我起来喝个水。”
“哦,好,那你走路当心,把被子盖好,明早降温。”
“好嘞,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