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需要对观众交代吗？”

“如果观众觉得我现在的选角导致电影质量不好，再来找我算账。”

连珠炮般的提问扑面而来，郑导居然一个问题都不躲，每个抛给他的棘手问题，他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宁渊虽然进娱乐圈没几天，可好歹也算见识过发布会、看过赵思是怎么打太极的。正常人面对媒体都客客气气，能迂回的绝不得罪人，像郑喜这样不会拐弯抹角说话的，还真少见。

宁渊看得如沐春风。他悄悄问喻景平：“郑导接受采访都是这么炸裂的吗？”

喻景平微微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现在非常时期，做非常事情。只有郑导这块巨大的盾牌，才能挡住一切的明枪暗箭。”

宁渊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管媒体是夹棍带棒还是阴阳怪气，郑导一律反击，丝毫不留余地，以一己之力抱住了整个剧组。

爽是真的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得罪谁都不怕。

这时候又有个媒体问郑导：“郑导有没有觉得现在阵容没有以前强大了，整个剧组没有人可以扛起票房了？”

宁渊心中一凛，这个问题太刁钻了，以郑导的火爆直脾气，怕是会掉坑里。

这个问题的第一道坑是想让郑导对比前后的演员团队，第二个坑是暗指现在的团队实力不足，第三个坑则是怀疑电影将来票房会无力。

一石三鸟，太坏了。

郑导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们现在阵容很强大，我们剧组有个小伙子叫宁渊，我以前也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这两天看他演戏不错，对剧本还有些想法，还会建议我给焦亦然加戏，所以我对现在的演员团队很有信心。至于票房，我拍电影只管电影质量好不好，不管票房的。”

宁渊心中暗暗给郑导竖起了大拇指，这句“只管电影质量好不好，不管票房的”实在太霸气了，就算他以前不认识郑导，凭着这句话，他都完全相信郑导是个厉害的导演，底气十足。

可记者却没被这句话折服，反而继续蹬鼻子上脸：“宁渊以前好像没有做过电影男主角，他头一次担正就被郑导这么表扬，实在是郑导电影生涯里十分稀罕的事情。请问这是否意味着，这部电影里郑导是向资本低头了？”

郑导听到这句话马上勃然大怒，脸色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向资本低头？你哪家媒体的，这么信口开河断章取义？我表扬年轻演员就叫向资本低头？”

那个记者看惹急了郑导，众人的目光都盯上了他，反而更加兴奋了起来：“毕竟一线大牌演员被郑导表扬都是非常稀有的事情，这次郑导居然表扬宁渊，就不能怪我们大家想多了。如果不是为了资本低头，那就是为了电影做宣传了？”

郑导声音更响了：“这里是《永庆里》的发布会，我在发布会上给自己的电影做宣传有什么问题？我每句话都发自内心问心无愧。一线大牌演员我看不上的多的去了，但这不等于宁渊不如他们。如果你一定要按照咖位把演员分成三六九等，你才是真正的向资本低头。多少优秀的演员一辈子都做配角，做不上一线，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的演技吊打所谓的一线演员。”

郑导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声。

说完后，郑导余怒未消，又加了句：“今天发布会到此为止，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郑导拂袖而去。

宁渊看得津津有味，郑导虽然脾气大，可说话有理有据，实在是过瘾。

只是郑导走了，他们这一排站在后面的背景板，一时之间就有些尴尬了。

媒体自然不愿意放过他们，话筒纷纷递向了宁渊：“宁渊，你先后跟赵导和郑导合作拍戏，请问体验有什么不同？你对这部电影的票房是否看好？”

媒体真的是不搞事情不罢休。

宁渊以前对“资本”啊“流量”啊并不懂，进了剧组后听同事们说起八卦，也包括喻景平跟他聊起过一些娱乐圈的现状，他才算被科普过了，如今面临这种明显挑事情的问题，他倒算是心里有底了。

宁渊露出习惯性的人畜无害笑容，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对记者一字一句说道：“我跟赵导的合作很愉快，但是他已经离开了剧组，我不便再评价他。郑导是一位非常专业、对电影要求非常高的导演，能和他合作是我的荣幸。他进组以来就一直在教我该怎么做一名合格的演员，我也会努力按照他的要求训练自己。我们大家共同的目标都是拍出一部质量过关的电影，至于票房，不是我能预测，也不是我现在想预测的。我们现在的精力都放在拍好电影这件事本身。还有，你们刚才质疑郑导是不是对资本低头，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我们这部戏里只有正常的投资方和矜矜业业的演员，哪里有资本，资本在哪里？”

25

宁渊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但是牢牢护住了郑导，又没被媒体带到沟里去。

记者们显然对没有达到目的还有些不甘心，准备继续发问。

宁渊虚指了一下郑导离去的方向，笑着道：“郑导叫我们去准备了，你们也知道郑导的脾气，我不敢耽搁，失陪了。”

马上就有工作人员出来接话，表示今天的发布会圆满结束，并且把台上的宁渊等人带着离开了。

喻景平悄悄对宁渊说：“看不出来啊，说话这么不卑不亢的，滴水不漏。”

宁渊弯起眼睛笑了笑。

众人正走着，有工作人员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说：“宁渊，那边有你的粉丝团，说一定要见你下，有东西要给你。”

宁渊转头对喻景平等人说：“我去去就来，麻烦跟郑导打个招呼。”

喻景平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放心去！”

宁渊又觉得喻景平这笑容不简单，联系起早上他说陈一帆的口吻，宁渊觉得喻景平可能没有自己平时看到的这么简单。

可他现在赶着去见粉丝，没时间多想了。

几十个粉丝看宁渊过来，远远地就开始招手了。

宁渊看她们脚底下有几个大的纸箱子，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宁渊走都粉丝们面前，粉丝们跟他打完招呼后，就开始七手八脚地打开箱子，表示给宁渊准备了点小小的心意。

宁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们不是答应我再也不送礼了吗，上次退得好辛苦。”

“是呀，所以我们这次特意找了不值钱的礼物！”

“这礼物虽然不值钱，但是我们想了好久也选了好久，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请你千万不要嫌弃啊！”

“你放心，我上网查过了，不论多么廉洁不许收礼的人，收到这个礼物都不会折合成现金退给送礼的人的，都会笑纳的！”

这就说的宁渊十分好奇了，原来还有这样的礼物？

宁渊看着粉丝们手忙脚乱地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暗红的丝绒色，明黄色的龙边须，粉丝们拿出来一展开，居然是一面大锦旗。

这面巨副锦旗，刷地在宁渊面前展开，宁渊顿时受到了相当的冲击。

宁渊只见锦旗上写着四个烫金大字：“心灵手巧”。

他感觉呼吸停滞了一秒，大脑开始缺氧，等到神智清醒了过来，宁渊连连摆手说：“你们送错人了吧，我配不上这四个字。”

粉丝们马上七嘴八舌群情激奋了起来。

“哪里配不上了，你答应我们要学化妆了，能化妆肯定是心灵手巧啊。”

“就算我们还没看过你的化妆技术，但是心灵手巧是我们对你寄予的美好期望。”

“心灵手巧，多么质朴而美好的词语啊，我们追求的是你的内在美。”

“是啊是啊，本来我提议写‘盛世美颜’的，被他们否决了。”

“我们还否决了‘女娲毕设’、‘德艺双馨’、‘鬼斧神工’等等很多成语，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贴切你，但又不是肤浅地关注你的外貌，然后又不假大空的词语，我们找得很辛苦，原来你还是不喜欢……”

听到大家这么说，宁渊一瞬间心软了，“不喜欢”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口了，他只能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喜欢的，我只是受宠若惊，怕担不起你们的厚望。”

粉丝们纷纷慷慨地说：“担得起担得起，我们比你还看好你。”

“没事呀，你多直播就行了，你化妆不行我们来教你。”

听到这话，宁渊略带愧疚地说：“我今天本来打算现场和你们多说些儿话的，但是剧组拍戏任务重，现在必须要走了。我答应你们，今天一定直播，一定不负你们的厚望。”

说到“厚望”两个字的时候，宁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锦旗。

和粉丝们告别后，因为陈一帆不在，宁渊甚至不知道该找谁把锦旗收起来，于是只能自己提着锦旗往剧组走。

宁渊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警校毕业生，他也不是没有梦到过将来会有人给他赠送锦旗，也不是没遐想过收到锦旗时候开心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会在抓到犯人后被送锦旗，或者见义勇为顺手助人的时候被送锦旗，甚至受到表彰的时候也会收到锦旗，但他做梦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面锦旗，居然写着“心灵手巧”四个字。

这真是出人意表的惊喜啊。

该放去哪里呢，是挂在剧组，还是带回房间？

想到这里，宁渊又仔细看了眼锦旗，右上方有一行小字：“赠：艺术家宁渊”，左下方也有一行小字：“宁渊粉丝团敬上”。

心灵手巧的艺术家……

宁渊对自己有了崭新的认识。打拳他会，破案也会，可他从没把“心灵手巧”和“艺术家”这两个词跟自己挂上钩过。

我的粉丝们真是太有趣了，他们真的是在认真粉我吗？

宁渊开始觉得自己的粉丝非常好玩，并且十分愿意跟他们互动了。

这么鲜活生动有想象力的人喜欢我，他们大概对我真的误解很深吧……

娱乐圈，真是一个万花筒呀。宁渊暗暗感慨，虽然他进入娱乐圈也有一小段时间了，但每天都在被刷新认知，每天接受到的新的知识量，都超过他的想象力。

宁渊把锦旗卷了起来，决定怎么不引人注意怎么来，一拍完戏就带回酒店，千万不要引人注意。

可一进剧组，喻景平就起哄着要看，还大张旗鼓地把锦旗打开，惹得众人围观嬉闹了一会儿，最终因为郑导表情过于严肃，大家意识到耽误了拍戏，才草草将锦旗收了起来。

宁渊忍不住又看了喻景平一眼，今天他每件事都透露着奇怪，可又没琢磨出原因来。

于是他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先全心全意拍起了戏。

拍戏间隙，编剧打趣似的跟他说：“宁渊，你的解放天性任务还有一个没完成，眼看着就要二十四个小时啦。”

宁渊笑着说：“这不忙着拍戏嘛，待会儿中午休息的时候再说，再说。”

编剧点点头，放心地走到了郑导身边，跟郑导嘀咕了两句话。

上午的戏拍得很顺利，宁渊全都一遍就过了。等到郑导喊“cut”的时候，大家已经饿得饥肠咕咕了。

焦亦然叫宁渊一起去拿盒饭，宁渊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做，麻烦你帮我拿一个，我待会儿吃。

说着，宁渊拿起角落里自带的双肩包，走出摄影棚，找个树下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打开双肩包，从里面翻出个手机支架，架起了手机开始调试。

宁渊笑了笑，他走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偷偷跟着他，现在应该在他身后的小树林里。

这人步伐刻意很轻，脚步听起来有些犹豫和缓慢。宁渊记得喻景平今天穿的是薄底的鞋子，不适合走树林那种，如果走到脚下都是树枝的林子里，脚会有些疼，确实会走得慢。

他身后还会传出有东西碰到树枝声音，应该是因为个子有些高，头碰到了茂密的树枝。

不用回头看，宁渊也能确定这是喻景平了。

宁渊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只当没发现，打开了直播就跟粉丝们问好，感谢他们今天辛苦来到影视城，并且送来了非常给他惊喜的礼物。

寒暄后，宁渊挂着能融化冰雪的温暖笑容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上次说过，让大家投票选个著名的民国名人嘛？我刚才看了下票数最高那个，我今天会化妆来扮演他吧。”

粉丝们没想到宁渊中午就做直播，直播间里现在人还不多，但一听直播内容这么劲爆，马上都来了精神，催着问他化妆要画谁。

上来就是仿妆这么高难度的直播，粉丝们擦亮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我没看过吧，你真说的是“仿妆”？你知道仿妆有多难吗？】

【仿妆不是模仿化妆的意思哟】

【粉底液和散粉哪个用在前面你搞清楚了吗？】

面对满屏的质疑，宁渊倒是没生气：“我当然知道仿妆很难，但我拜了个很牛师父，就是你们上次见到那个露姐，她教了我几天，我这次尝试的也比较简单，毕竟你们送了那么多化妆品，我不能浪费。”

说着，宁渊就开始从包里把化妆品一一拿了出来，边拿边介绍，说得头头有道，已经能分清这些不同的瓶瓶罐罐了。

粉丝们不禁惊叹不已：【进步神速啊，连高光和腮红都能分清了。】

【粉底液色号也能看懂了，还能知道自己用哪几个色号，这水平已经比我厉害了。】

在一片催促声中，宁渊笑得眯起了眼睛：“是谁我先卖个关子不说，画出来让你们猜，以此看我画得像不像。我还能额外送你们三条这个人的特征，让你们更好猜一些。第一条，这个人艺术修养很高，设计能力强；第二条，这个人是个大吃货；第三条，我敢保证屏幕前没人有不知道他。”

宁渊话不多说，就开始着手给自己化妆了，他从露姐那儿借来了面能支起来的折叠镜子，打开了立在自己面前，就开始涂妆前乳了。

直播间的人数成倍地往上翻，有人去微博喊了一声，宁渊化仿妆这么精彩的直播，大家想都不想就无脑冲进来看热闹了。

【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一个符合这三条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