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私欲，他不是没有感情，他甚至也不是没有缺点。几曾何时，荣光与正确的事令克拉克成为了超人。他努力做对的事，走对的路。但爱妻之死却令他察觉了那条一直在视线余光中的那个深渊。</p>
那个黑黝黝的洞中染发着什么异常甘甜，却又带着些腐臭的诡异味道。来啊，英雄有什么引诱着他下坠。有什么东西告诉超人</p>
掉下来吧。</p>
掉下来以后一切都会变得异常简单。</p>
克里斯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哪里。毕竟他从没从洞中爬出去过。他又有什么好指责他哥哥的呢他就很高尚吗</p>
但那都是过眼云烟了。这个克里斯告诫自己</p>
都过去了。</p>
是啊，这份愤怒是毫无必要的。他没再开口，没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沉默仿佛一瓶非饮不可的毒酒，让两人一齐进退维谷。</p>
克里斯后悔了。</p>
他才不后悔发怒。他每时每刻都在发怒他有很多属下，除了极个别的小可爱外个个都是他的专属出气筒但他还是后悔了。他就不该回来，他</p>
这么说或许会惹得塞尼斯托一阵大笑，但克里斯清楚。</p>
自己心软了。</p>
他还是舍不得。他</p>
最终还是超人打破了沉默。他再次开口，笑着和克里斯聊起了他这些年来做的正事。克里斯面无表情的听着，超人的不少暴行都随着他那无敌般的神力一起流传到了宇宙，哪怕他有意躲闪来自地球的消息，也都被迫了解了个大概。</p>
听本人叙说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很有趣，多有趣啊，他哥哥。</p>
站在克拉克的第一视角听他叙述，你会情不自禁的觉得他的行为完全理所应当。他的逻辑是的，他当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的世界，甚至能用简单一词进行形容。</p>
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无数的朋友与战友，面对新的拥趸，他不靠超级大脑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各种意义上，他都变成了一位孤家寡人。</p>
超人与诸神的战争持续了很久，最终他找到机会，杀死了宙斯，因此与戴安娜决裂。超人对神奇女侠的最后含糊其辞，没有过多的评价。就像他提都不提那个被弟弟杀死的蝙蝠侠，就像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从不存在，仿佛那一起战斗、一起欢笑</p>
的三人只是幻影。</p>
是啊。只是幻影。</p>
总之，他在十几年前才彻底让诸神向他服软。当信仰不再神秘时，自然也就少了几分属于天威的震慑力。毕竟只是比拼力量，超人也不比神明逊色多少。</p>
他认为自己彻底从无知与茫然中解放了人类，地球已没多少秘密可言。他也清楚自己施行的政策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压迫与奴役。他被人崇拜，被雕成神像；而他得到了多少爱戴，就又有多少的仇恨与厌烦。</p>
这么多年过去了。</p>
什么都没变嘛。</p>
克里斯打断了他。</p>
“所以。”</p>
他说。</p>
“你后悔了。”</p>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克里斯毫不意外。他面无表情的望向他哥哥，而这回换对方不肯直视他。</p>
克里斯看着超人。与对方不同，新的红灯之主相当年轻。他们的年龄差不过只有二十岁而已，为何克拉克表现得像个暮年老人，克里斯却还是一副年轻力壮，尚在盛年的模样</p>
他们的心态截然不同。克里斯有时会和自己的手下败将开开玩笑，在一双双绝望的眼睛的注视下快乐的告诉对方</p>
氪星人，我们是一种非常玄学的生物。</p>
只有我们想变老时才会开始衰老；只有我们想被打败时，才会被人打败。</p>
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答案。他之所以要问，不过是不想听了。</p>
克里斯望着克拉克，眼见他的兄长似乎陷入了回忆。这么久了。这么、这么久了</p>
谁也不剩了。</p>
有那么一瞬间，克里斯觉得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超人眼眶中闪了一闪。他的心不自觉的揪紧了，一种扭曲的期待令他感到了一阵燥热。</p>
结果那泪光幻觉似的蒸发了。超人扭过头，这个刹那他看上去当真很像曾经的那个明日之人。</p>
他笑了</p>
“我觉得谈论这个毫无意义。”</p>
真平静啊。</p>
克里斯大失所望。</p>
“哦。”他敷衍的回答道。</p>
“因为，你看，克里斯。”超人说。“我觉得我这种人我这个做出了选择，替很多人做出了决定的人。”</p>
“我不觉得我配讨论后悔与否这个问题。”</p>
“嗯。也是。”</p>
克里斯点了点头。沉默，沉默再次蔓延开来。沉默好像一把尖刀，正一点一点的削着克里斯那颗不存在了的心脏。他放任自己走神，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些其他有的没的。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超人。</p>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克拉克好像一直都在组织措辞。而等他微微张口，欲说没说</p>
克里斯意识到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p>
他他应该逃走。</p>
混乱的情绪好像狠狠给了红灯之主一拳。这个克里斯想逃。一种毛骨悚然感的感情催逼着他，要他现在、立刻，转身飞走</p>
他做不到。</p>
有更多的爱与垂怜，有许多他曾不屑一顾的温情死死抱住了他的小腿。这个克里斯很想把它们统统一脚踢开。太想了。</p>
他做不到。</p>
“也和你聊了些有的没的了。”超人踌躇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开口。“但最终还是要和你交代这次请你回来的正事。”</p>
有什么东西正在尖叫。有什么东西，它</p>
“咳。”</p>
超人无奈的笑了一下。</p>
“我希望由你来了结我，克里斯。”</p>
嗡鸣声。嗡鸣不断。</p>
然后那声音停止了。因为他没法假装自己没听清。因为因为没必要。</p>
意料之中。</p>
克里斯没有动。没有说话。没有反应。他好像死了，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他的某一部分非常的生气，非常的茫然；而另一部分则异常平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p>
他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会疯狂嘲讽。他以为自己要开始大笑了。他没有。</p>
没舍得。</p>
“你看。”克拉克试图解释。“既然这一切是从氪星人开始的，我觉得也应当被氪星人结束。”</p>
克里斯开始大笑。歇斯底里，狂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