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 他会付出代价。他会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一意孤行感到后悔。</p>

克里斯不是不清楚这个。恰恰相反。既然他自认聪明绝顶，又怎么会不明白，继续任性的胡乱掺和他人的命运, 定将给自己带来恶果</p>

他很清楚。从他成为红手印的那天, 从他切割玩具人，成为大都会反派们口中超人披风下的阴影的那天起，他就很清楚了。</p>

他太强了。</p>

当毫无道理可讲的强大与妄自尊大的性格苟且媾和，就形成了他。克里斯很清楚。他肯定会狠狠地搞砸些什么。他的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会给自己招来一些摆不平的麻烦。</p>

但他运气很好, 过去的十几年, 始终有人愿意为他兜底。那个人一开始是克拉克, 是乔和玛莎；后来变成了以尼克弗瑞为首的神盾局，和躲在阴影中张望窥视他身影的九头蛇。</p>

但现在他惹上的麻烦却不能扔给以上任何人。</p>

他必须自己面对他。</p>

“我那时为什么要抓他”克里斯又戴回了那张纯白丑陋的猫头鹰面具。他重复娃娃脸的问题。“我该怎么形容呢”</p>

“说的好听点，就是我有幸遇见了邻居家里跑出去的小猫咪。我见他过的不好，就想把他抓回来揉揉肚子。如果能帮他把伤养好, 性子也扭回来, 我还可以送他回邻居家，做个人情, 让邻居也开心开心。”</p>

“但其实呢, 这也只是个借口而已。我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你明白吗你们利爪们，你们总不肯正视我的扭曲与疯狂。你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哎呀, 这么说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的确如此。”</p>

“你们都很喜欢我，很爱我。所以只能看到我好的那面。偶尔窥见了我那阴暗的念头、狂暴的处事，还会自作主张，替我找这么做的借口。”</p>

“所以实话实话呢, 就是我被他吸引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采风时遇见了一只异常艳丽的蝴蝶，有着独特无比，从没见过的花纹。而等你走近一看，却发现他的翅膀缝缝补补，腹部破破烂烂，其实只有表面光鲜。”</p>

“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不是在同情他。起码我觉得自己没有同情他。我只是见猎心喜，你明白吗我根本没考虑过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我就是想要。</p>

我的内心只有一个声音捉住他拥有他”</p>

“哎。事实证明，我就不该感情用事。”</p>

他长叹一声。跟着他的几个利爪都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但依旧只有娃娃脸热切的出言安慰。</p>

他对克里斯近乎是盲从的。他无所谓克里斯究竟是什么人，他就只是迷恋自己的神。</p>

利爪安慰主人像他这么强大的人，愿意反思自己就很伟大了。</p>

可事实的确如此么</p>

不。不是这样的。克里斯很清楚。</p>

他很清楚自己就爱说一套做一套。他总会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哪处理的不对。他很善于思考，他一直都在进化。</p>

但他到底会不会改呢那还是得看他那时的心情，看对方有没有那个运气。</p>

他就是这样。所以他注定要搞砸很多事。</p>

所以克里斯是真的有些不安。</p>

他不想伤害杰森。真的。</p>

但下一刻的自己还会这么想吗</p>

克里斯也没法得到肯定的答案。</p>

这是一条华丽而富有历史的长桌。往前推个百年左右，自认哥谭贵族的猫头鹰们便已经聚于桌前，共同商讨这座城市的未来，与他们能摄取到的利益。</p>

这帮资本家仿佛天生善于吞噬低于自己的硕鼠，夜枭们嚼着他人的血肉，以猎人的身份繁衍至今。</p>

然后终被灭了满门。</p>

而现在，桌边只有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真正哥谭下层泥腿子的血脉，而另一个</p>

另一个是乡下来的农民之子。哦，他还在这桌上和鸟人们的仆从嗯嗯过。</p>

这一幕已是对前猫头鹰法庭的最好嘲讽。</p>

“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啊，骑士。”</p>

“你睡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这对你肌肉状态与脑子都没好处，你看上去甚至比刚下船时还更虚弱了。”</p>

克里斯食不知味的吃着盘子里的牛排。他们坐的相当的远，为了避免尴尬，他甚至是在所有菜品上齐后才入席的。</p>

说真的，他实在很怕杰森跳起来打他。他是真的不想再被猫咪挠了。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p>

从落座开始，克里斯就在等杰森发话。但孩子却一直不肯开口。杰森捏着纸质的刀叉，冰冷却空洞的凝望着他。</p>

克里斯被他看的心底发毛，却还是露出了微笑。他记得有个什么理论，说能够进食就代表你很适应环境他为了显示自己其实非常自在，强逼着自己吞咽起面前的牛排。</p>

嗯按这个理论逆推回去，就是杰森很不自在喽</p>

这一瞬克里斯感到了不好意思。于是他才主动朝对方搭话。并暗暗祈祷孩子别继续装死，又不理他。</p>

杰森没有。</p>

如果孩子再大一点儿，再成熟一点儿。他肯定会露出一个冷笑，然后直接出言讥讽。但现在的杰森陶德却办不到。</p>

他才刚满18岁，半年前，他才在一次暴动中说服了丧钟，让对方带他逃离了那个地狱。如果再过个几年，多经历些磨难，填充他充满痛苦的大脑，那他的心还能更硬一点儿。才能更坚强些。</p>

但现在</p>

在朦胧的见证了洛尔佐德痛殴那个哭喊着、求他停手的超人克隆体的现在</p>

“你是个变态。”他平静的说。“或许你会喜欢在一个把摄像头安到了卫浴间与卧室的屋子里生活。或许你能在明知自己正被无数双鸟眼睛观察的同时倒头安睡。”</p>

“但我不行。”</p>

克里斯的笑容僵了一下。</p>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但那那是很合理的安排“亲爱的，你还记得自己三天前在这种情况下还逃脱了一次，对吧”</p>

杰森没有说话。他嗤笑一声，终于用那把纸餐刀戳了戳盘子里的牛肉。</p>

克里斯很难不喜欢他冷笑时的模样。即使那个显眼的j无时无刻的嗡鸣着提醒他孩子曾破碎过，并至今也没被拼好。可即使杰森已经历过他人的摧残，被破坏被玩弄大脑，也依旧不损二代罗宾的迷人。</p>

哎。</p>

孩子没有明说，但克里斯非常清楚。那大约正是杰森必须和他聊聊的原因。有天半夜杰森从通风管或其他什么神秘的管道中溜了出去。阿卡姆骑士进入了那个纯白色的迷宫，然后被闻讯赶来的利爪们重新逮了回去。</p>

而这一回孩子挣扎的并不厉害。克里斯觉得杰森是明白了在没有后援也没有装备的情况下，他是真的没法独自脱身。</p>

“但这也不是你不吃东西的理由啊对吧”</p>

行吧。那就先把睡眠问题放一放。</p>

“就算是为了保持体力，你也该吃点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