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父亲的胡搅蛮横?还是周惟月对自己的保护?毕竟归根结底,如果周惟月没有舍身替自己挡,那么父亲这怒火丛生的一巴掌落的,定然是自己脸上。
周卿檐恍惚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那么不管不顾地任由情绪支配,等回过神来没有礼貌的回嘴早已脱口而出。或许师长说得并不无道理,成长无非就是一步一步磨去年少的棱角,等现实捂上自己嘴巴,等心声永远被囿于胸腔,等自己成为自己厌恶市侩圆滑的大人。
无论是家里的教育也好,与生俱来的性格也罢,周卿檐向来温吞从容,哪怕受气也鲜少有地动山摇的时候。可他这回是真生气,可气什么,周卿檐自己也说不明白。总结成词的话,他只能把一切的不韪归咎在自己身上,是自己不能令父母满意,是自己处处让周惟月为自己忧思深虑,种种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啊。”周卿檐立于周惟月面前,两人处于一上一下的姿态,以至于周卿檐的视线是俯下的,一半眼翥被蒙在阴影里,另一半光洁敞亮。
周惟月问:“为什么?”
“平白无故让你帮我挨了一巴掌,还受了爸的脾气。”周卿檐话说得很慢,像是饱含了某种真情实意,浓酽得熏心昏聩,试图藏进忽起的微风和海潮的腥咸里。
“怎么就平白无故了?”
“嗯?”
“归根究底,哥你和爸的矛盾根源,不就是我吗?”周惟月抬手,拨开周卿檐从耳侧垂落到眼睫上的鬓发,给他勾回到耳朵上。
周卿檐泄气地紧闭上眼,吁了一口长叹,“是。”
彼时贴在周惟月脸侧的帕子已经捂热,一点也不冰凉,残余的流水顺着他锋锐的下颚滑落,滴在领子上成了渐渍的水痕,周卿檐移开手帕,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上头依然泛着红的掌印,所幸的是肿胀已经下去不少,至少不定睛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就这么看了片刻以后周卿檐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曲着指节碰了碰上头因冰敷而较其他皮肤更加冰凉的那一块肌理,轻而缓地摩挲着。
“你不问吗?”周卿檐垂眸,左顾右盼确保亭子周围渺无人烟以后顺而坐到周惟月身边,轻轻地靠在了周惟月肩上。
周惟月反问道:“问什么?”
“我暗恋了你十二年这件事。”
语落,余光里周惟月的神情有些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抿着带有微笑弧度的嘴沉默着,令周卿檐不由自主觉得自己的忐忑此时此刻就像热锅上的煎蛋,朝底贴火的那一面儿都快焦糊了,却还没能被掌勺人翻面。
打自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周卿檐就想过无数次,自己羞于启齿的那十二年,要以什么样的姿态表情和口吻如实说于周惟月知道。就好像曾经简容就这个深沉的话题问过周卿檐,彼时他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把这件事说给另一位当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