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
“你别这样。”这是强人所难。“难受你就哭。”这不如放屁。“没关系,我也没爹。”这胡言乱语提出头,钟甯觉得自己脑子废了,不如一刀豁开两枪崩碎。
钟甯是从小没爹,但他有钟姵有严卉婉,他没太缺爹。张蔚岚如今又有什么呢?张蔚岚有过什么呢?
再者,打小就没爹,和一朝忽然失去双亲,完全不一样。空落落尚能搬暖炉来填补,撕心裂肺要怎么拼好?
全世界最不可能引起共鸣的就是悲伤,最不能被比较的就是悲惨。因为苦难有万万种,就如人间有万万人。
“张蔚岚......”钟甯往前迈了一步,依旧没想好下文。
从去医院到殡仪馆,张蔚岚一直没什么实感。似乎脚底是飘的,一切都太快,仿若大梦一场。直到他正视钟甯这张极为难过的脸,胸口忽然一阵狠锥,随后,似乎有股寒气从脚跟往上爬,覆盖过他的胸腔。
张蔚岚深深倒着气,企图将寒气压下去,不能让它再往上蹿了。他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过,说是人要死之前从下往上变冷,等脖子和脑袋都冷透,魂就飞了。
张蔚岚不断地,深深地,慢慢地呼吸,用“呼吸”,这活着的象征,将那股寒意死死封在了胸口。
钟甯咬紧后槽牙,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张蔚岚心说:“你这是怎么了?偏抓着我不放。”
可惜钟甯没等真抓上手,就被打断了。钟姵来了。
钟姵踢飞一双高跟鞋,光着脚,嗷一声扑在吕箐箐棺材前,嚎啕大哭。
钟甯便顾不得抓张蔚岚,吓得蹦起来,赶紧跑过去扶他妈。
钟姵身上全是酒气,混着香水味,难闻得令人想吐。估摸她刚才陪客户没少喝,当下七分醉三分醒,憋了半晌的痛苦终于倾盆倒出。
钟姵拍着吕箐箐的棺材,哭得撕心抓肺,涕泗横流,瞬间从标致干练的职业女性变成了崩溃疯癫的哭丧泼妇。
“钟姵啊,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箐箐能安宁吗?”严卉婉赶紧帮着薅钟姵,“听妈的,你起来,你先起来。”
这边一通混乱,又来了几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帮忙,才将钟姵拉起来。
钟姵折腾一大顿,哭得嗓子哑,累没了力气,最后是钟甯将她背在身上:“走吧外婆,先回家。”
“嗯。”严卉婉点点头,又抹眼泪看不远处的张蔚岚,“蔚岚呢?”
张蔚岚一直站在一边,看着钟姵边哭边叫,甚至无动于衷得没眨眼皮。他又看钟甯一眼,居然直接在地上坐下了。
“他说他不走。”钟甯颠了一下背上的钟姵,发现亲妈比他想象得要轻,体型甚至算娇小。
钟甯说:“外婆,我先送你和我妈回去,然后我再过来。”
等回到家,钟甯的衣服都能拧出汗了。他索性脱了短袖,往床上一摔,光着膀子走去钟姵的屋。
严卉婉坐在钟姵床边,预备给钟姵喂一碗蜂蜜水。钟姵几分钟前刚扒马桶吐过一趟。
“想开点吧。人呐......”严卉婉摇摇头,用勺子搅和蜂蜜水,“当年你爸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到了也就一撮灰,扔进土里。”
大朵子蹲在严卉婉脚边,用狗头蹭了蹭严卉婉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