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拖着沉重行李箱回到了家里,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开门。
他知道家里最近情况很糟糕,在湘西这段时间也并没有主动联系,因为他知道联系了也无用。
反正他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如林宙废物而已。
但此时站在家门口,林宇充满厌恶心里,依旧不可抗拒地生出了一股恐惧。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林宇看见,家里上到他爷爷下到他哥林宙,全都坐在客厅里,脸色很差,他父母亲头低尤其低。
“我回来了。”
林宇推开门,面如死灰。
下一刻,一个重重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林宇脸一歪,被打地方火辣辣疼。
林宇父亲当着所有人面冲着自己儿子咆哮:“废物!烂泥扶不上墙混账东西,养你有什么用!”
林宇妈妈哭着去拦暴跳如雷丈夫,“你打儿子干什么啊,脸都给你打肿了!”
“我不仅打他,我还要踹死他!”林宇父亲说着又要动手。
坐在主位上林家老爷子将手里茶杯重重一放,“够了!”
他这几天也是心力交猝,两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好不容易大孙子林宙稍微有点做生意苗子样了,林宇和林宇父亲却私底下得罪了封家。
等他收到了信儿,已经来不及了。
要是他还年轻,现在挨打就是林宇父亲了。
林宇他爸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当着老爷子面揍儿子,只有这样他才能表示出自己态度,否则一旦老爷子气上心头,立一道遗嘱让他这边一分钱都拿不到,那才是吃了大亏!
“滚过去,跪着!”
林宇死死低着头,压根紧咬,眼底恨意和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林老爷子面前,跪在地上,用颤抖声音说:“爷爷,我错了,请您原谅。”
一旁林宙一家都拿眼白看林宇他们,显然因为被拖累而恨意不小。
林宇父亲感受到他们目光,气得又要上脚踹自己儿子,被又哭又喊妻子拉着才作罢。
林老爷子也没看跪在地上林宇一眼,将杯子里茶一饮而尽,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林宇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楼,等他回到卧室后,将房门反锁,无视了紧跟在身后上来,一边拍门一边破口大骂,粗话不断父亲。
恨意伴随着泪水喷涌而出,一双眼睛变成了慑人猩红。
半晌过后,门口父亲走了,林宇眼泪也停止了,他机械地回过头,伸手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歇斯底里咆哮几乎是从胸腔里冲了出来。
“大师,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全都死!”
……
白昭乾回到小公寓,将东西收拾好,又打扫了一下,在神龛面前摆上了果盘,又点了三根香。
神龛里依旧空空如也,但白昭乾却一板一眼地拜了拜。
刚坐会床上打算休息一下,白昭乾只觉得胸口一热,骨戒里蹿出一道黑影,趴在了他身上。
“哎哎!”白昭乾赶紧伸手挡住就要扑上来一通乱啃小黑。
小黑委委屈屈地将脑袋抵在他手心,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大狗,时不时还占便宜似在白昭乾手心咬一口,吃掉点阴气。
“昨天是你保护我吗?”白昭乾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问。
小黑点点头,伸手要去掀白昭乾衣服。
饿饿,饭饭。
白昭乾本想让他啃啃手指尖就可以了,但话一出口,小黑明显生气起来,他力气又大,制住白昭乾简直轻而易举。
于是,白昭乾瘫在床上被小黑啃了半个小时肚皮,期间想骂骂咧咧,但又痒得直发笑,等小黑吃饱喝足了,白昭乾恢复了自由想要教训他时,那家伙又嗖地一下躲回骨戒里去了,任凭白昭乾怎么喊都不出来。
之后,白昭乾先花了几个小时把报告写好,然后出门,去采购一些补给。
这一次去湘西他带了不少符纸和金箔纸,本来打算以防万一,没想到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因此基本上都耗完了。
白昭乾常去是一条偏僻胡同,一整条小胡同全是做这些生意,道路很窄,人来人往,自然,里面东西品质也都参差不齐。
刚一拐进胡同里,就有人盯上白昭乾了。
少年看起来天真不谙世事,年纪又轻,很有可能就是家里人忙不开让他来买点东西回去祭祀,这种生疏顾客一向都是生意人最爱肥羊。
“小兄弟,来买什么啊?我这里有上好黄纸朱砂,也有做好纸宝纸扎,纯手工,看看?”
白昭乾看了一眼满脸奸猾,拿着一座纸元宝塔凑过来瘦小男人,侧身微微躲开。
男人看他避让样子,微微干笑了一下,“不喜欢啊?那我这里还有纸扎人,纸扎小洋楼,纸扎大花轿啊,供奉家里老人最好了……”
白昭乾抬手打断喋喋不休男人,笑道:“大叔,你这些东西,糊弄糊弄外行人也就差不多了吧。”
那男人愣了一瞬,随即板起面孔道:“嘿你这人怎么说话,我这些可都是成色上好东西!你走出去打听打听,我这家乾元纸宝那是出了名好!”
白昭乾失笑,还出去打听呢,男人店里东西确实花样百出,但一眼望过去明显都是机器生产批量货,有黄纸还有毛边呢。
就这?
白昭乾也懒得和他扯嘴上功夫,只伸手一指他:“我看你面门发灰,脸色暗淡,耳廓由红变紫,财帛宫有光却无气,正是破财招灾,报应上门面相啊,还是好好准备一笔钱,省得挨打。”
那中年男人气得跳脚,指着白昭乾走远背影骂骂咧咧,心说这小混蛋居然敢诅咒自己。
“呸呸呸!”男人啐了三声,恶狠狠地瞪了白昭乾背影一眼,你才倒霉呢!
男人转过头,就见胡同口开进来两辆豪车,一个二十七·八岁戴着墨镜西装青年从车上下来,径直朝他店这边走,身后跟了几个人高马大保镖,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
男人立马认出这是他前两天卖了货那位土豪顾客,挤出笑容搓着手迎了上去。
结果刚走两步,男人就被青年身后保镖架了起来,他害怕地踢蹬了两下:“老板,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青年对着另外两个保镖一挥手,“揍他!”
白昭乾慢慢悠悠地边溜达边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去,突然就听身后传来男人哀嚎和求饶声。
道路两旁店家都边嗑瓜子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那男人凭借自己店面位置,坑蒙拐骗了不少不懂行情顾客,现在好了,踢到铁板了吧,活该!
白昭乾淡淡一笑,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很多事情不是不报,只不过时候未到。
做亏心事时候就要记着,万一哪天时候到了,那么哪怕再后悔,也只能乖乖受着了。
胡同里吃瓜群众居多,但还是有人盯上白昭乾,想拉他进店里看看货,赚一笔,毕竟白昭乾看起来确实是非常纯很好骗那一类。
不过在白昭乾开口,几句话就将他们店里东西哪哪儿不好指出来后,不少店家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毕竟这胡同里顾客不止白昭乾一个人,万一让他把老底揭穿了,说不准还影响生意。
白昭乾慢悠悠地沿着墙根往前走,最后站定在道路尽头一家小铺前。
这铺子藏得很深,要走完整条路,还拐几个弯才能看到,而且规模很小,被外面几家店面一挡,更是让人很难注意到。
店铺门口没有挂招牌,就普普通通一间小屋,从里面传来一股淡淡檀香焚烧味道。
白昭乾抬步走了进去,店里很安静,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虽然店面小而且没什么生意,但货架上却没有一丁点积尘,显然时常打扫。
尽头有一间小房间,房门关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夹杂着电流声戏腔,应该是有人在用收音机听戏。
白昭乾清了清嗓子:“您好,我来买货。”
唱戏声音停了下来,一阵桌椅移动声后,小房间门被从里面打开。
店主是一个老太太,头发灰白,上了年纪但腰板依旧很直,气质极佳,尤其是一双眼睛,精神矍铄,十分锐利,让白昭乾想到了鹰眼睛。
“后生,想要些什么?”老太太看了白昭乾一会儿,问。
白昭乾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单子,那老太太接过后,告诉了他东西都在架子上哪些位置,给了他一个小篮子,让他自己去取就好。
朱砂黄纸,金箔香料……
这家店里东西品质明显比外面高出很多,上面甚至有一层淡淡金光,当然,只有白昭乾看得到。
“会不会太多了……”白昭乾挑完后,看了一下满满一篮子东西,摸着下巴琢磨。
一直盯着他店主老太太突然开口:“不会多,只会少。”
白昭乾一愣,转头看向她。
老太太将他手里篮子接过,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老式计算器——按键会有声音那种——一边算钱一边用苍老声音慢悠悠地道:
“前世断不尽,今生续前缘,天生阴阳眼,福祸难预言……”
店主老婆婆算完钱,抬起头就见白昭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怎么,后生不信老身?相面算卦我还是懂一些。”
谁知白昭乾站了一会儿,突然道:“老婆婆,我买这么多东西,你能把计算器送我吗?”
老太太:“……拿去吧,我里面还有。”
白昭乾道谢接过,提着东西出了门。
老太太看着他清瘦背影,摇了摇头。
看着这么俊俏灵动后生,本来还说收个徒弟呢,没想到是个没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