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魏岸知道和苏芝芝见面的意义,他有点腼腆,主动端起茶壶,帮苏芝芝斟茶,没有献殷勤的意思,带着一种真诚的呵护。

这个人很好。

后来,魏岸离开,苏芝芝松下来,捏了捏自己肩膀。

骨鸟一直躲在桌下,露出个头:“怎么样?”

苏芝芝说:“别说了,他人太好了。”

骨鸟:“?”

苏芝芝摇摇手指:“我习惯和黑心肝的人打交道,遇到魏岸这种白纸,就觉得,做什么都不太对,怕把人家吓跑。”

骨鸟:“……一时分不清你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骨鸟又问:“那你确定了吗?”

苏芝芝想了想:“再说吧。”

诚如她所言,她早就习惯步步算计,忽然遇到魏岸这种,他以赤诚之心待她,反而不太合适。

总觉得,会对不起人家。

苏芝芝摇摇头。

这厢,她还在犹豫要不要选魏岸,那边,辜廷指尖冒出一簇火,将一张纸烧为殆尽。

空气中弥漫传音信烧焦的味道,一团团的,正如心头的烦躁。

他在朝星峰放了眼线,本以为不会用上,没想到不过几天,眼线就传来这么个消息——苏芝芝要另择道侣。

她把他的话当做什么了?

她想活下来,他就不杀她,她不喜欢章梦,他不再理会章梦便是,她想要解除道侣契约,他也依她。

却是哪里还做得不好,要叫她这样阳奉阴违?

愤怒像吞噬理智的妖兽,辜廷抿起嘴唇,嗤笑一声。

亦或者说,他把苏芝芝想得太简单,根源还是在苏芝芝身上,她骗着他玩。

不管如何,辜廷不会放任。

只是,绝了一个卢钰,还有一个魏岸,绝了一个魏岸,或许,还有卢岸,魏钰之流。

辜廷手指捻着传音信的灰烬,灰烬沾黑他指尖,脑海里,蓦然出现一个法子——废掉她。

不可掌控者,废掉便是。

他不能让事情朝不可把控方向而去,不然,于他的心性而言,是坏事。

如此一来,他必须顺着心中所动而来。

过了一阵,魏岸就因为宗外的事,被迫外调。

苏芝芝反而松口气,跟骨鸟说:“不能跟魏大哥找介绍的,他肯定会尽量挑好人介绍给我,配不上。”

骨鸟:“哦豁,你是说好人配不上你吗?”

苏芝芝斜睨它一眼,并没有说话。

其实,应当说,她心太黑,配不上那种好人。

想到要解除道侣契约,她心头又是一松,总算,朝星峰与长生峰摘除千丝万缕的利益,到解除的时机了。

解除契约的阵法,设在长生峰主峰的殿宇里。

阵法外没留人,空旷的大殿里,只有苏芝芝和辜廷。

另外,还有躲在苏芝芝袖子里的骨鸟,被十个闪亮亮的琵石收买的小傻鸟,愿意帮苏芝芝分摊二又二分的契约。

也就是说,苏芝芝接受反噬的二成多一点,对这点反噬,她准备的防御法器,是她戴在脖颈上的朱色链子。

对着辜廷,苏芝芝招呼:“大师兄,麻烦了。”

辜廷如今已是小峰之主,这么久,只有她还叫他大师兄。

他略一点头,却没应声。

辜廷面无神情,虽然很难从他神情判断,苏芝芝敏锐察觉,他隐隐不高兴,浑身气场不太对。

不过此时此刻,她没多想,站到阵法上。

地上绘制的阵法泛起光芒,布置好的两个弱水珠,旋转飞到半空。

开始运转之后,苏芝芝看到灵台里,三四年时光的道侣契约,轰然坍塌,下一刻反噬也如天降。

反噬是违逆天意后,天道的惩罚,犹如凝结在一起的巨雷,落到阵法中的每一道符文,此时,弱水珠发出醇厚的灵力,强行反噬一分为二。

就要成功时,却听一声很细微的“咔嚓”声。

苏芝芝猛地抬头,弱水珠还没分化完反噬,居然碎成两瓣!

弱水珠怎么会出问题?

苏芝芝奇怪,可来不及多想,下一瞬,反噬直冲她冲来!

直面这种反噬,苏芝芝才知道,过去所经历过的危险,都不算什么,这是天道的蔑视,任谁对上,都只会被碾压在地,无法抬头。

她脖颈的防御法器发作,但再好的防御法器,面对强烈的反噬,也岌岌可危。

她面色煞白,心口涌上一股血气。

完了,她心头一凉,或许要出事。

苏芝芝忙稳住灵力,她咬牙坚持,眼看着防御法器快撑不住,下一瞬,迎面而来的冲击,突然神奇地全部消失。

她终于得以喘息,咳了咳声,抬起头,瞳仁一缩。

辜廷颀长的身影,立在她面前。

他替她挡住反噬。

反噬犹如雷电凝成,携着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连接天地间,从辜廷的灵台,蹿进他四肢百骸,四处流窜。

他仰着头,站直着身体,衣袍猎猎,周身包裹紫色电光,那是他灵根的反抗。

宛若在接受笞刑的神明,灼眼得令人心惊。

苏芝芝猛地闭眼又睁眼,回过神来:“大师兄!”

辜廷看向苏芝芝。

他向来黢黑的眼眸,颜色淡了许多,里头洒下一层金光,变成温柔的棕栗色,额间,又出现那个似是火焰,又似是花瓣的纹路。

虽然,事先知道反噬对辜廷无效,但亲眼看到从未见过的、如此恐怖的反噬,冲进辜廷的身体,仍让苏芝芝心口一窒。

这种担心假不得。

她慌了神,立时脱下高阶法器,那条朱红色的链子。

即使效果甚微,这是她保命的法器,甚少有离身的时候,刚刚就是靠它,在反噬下留住一丝清明。

她迎着反噬的威压,丝毫不惧,只为将链子递给他,声音中,带着几乎不可查的细细颤抖:

“快、快用上!”

辜廷紧紧攥着手指。

过了许久,他伸出手,张开手心,接过那个链子。

他浑身炽烫,愈发显得链子冰凉,也便是,他越无情,此时便越多情,物极必反。

明明想废了她,临到最后不忍,既从心,又违心,如此反复。

终究是心性大动。

他唇角流下一丝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