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城的那条街,当他们并肩跑步,一同打闹,笑着喝酒时,几个人勾肩搭背,如同京城所有交好的十几岁少年。
可只要走出那方寸之地,他们之间宛若多了一层看不见,却难以逾越的天堑沟壑。
这还只是随家人拜贺,若是以后同朝为官,庙堂之上,又该是如何的沉默和难堪?
过往的情谊,在物是人非的衬托下,也许只能是可笑的追忆。
京城的冬日余威尚存,贺之漾裹紧披风,轻轻摇摇头,也许再过三年,不,再过一年,乔岳再回想起那场大雨,那次二人一起纵马的狂奔和交心,都会觉得是一场恨不能立刻从自己生涯里抹去的蹩脚笑话。
他们最好的相见,本该只是点头致意而已。
贺之漾顺着游廊,和哥哥一起走出国公府,之前他还在可惜,可惜这次出来拜贺,没看到乔岳,如今却不免庆幸。
若是乔岳在场,想必亦会如庞瑛余察察那般,冷淡而疏离吧。
一想到乔岳当着众人对自己视而不见,贺之漾心里一阵清晰的闷痛。
事情偏不凑巧,贺之漾刚祈祷莫要撞上乔岳,走出垂花门,恰巧远远听见乔岳和旁人笑谈的声音愈走愈近。
乔岳挺拔惹眼的身影,在竹林旁若隐若现。
贺之漾抿抿唇,匆匆给父兄打个招呼,如同逃跑般绕近路到了照壁前,二话不说跳上了自家的马车。
还好没和乔岳碰面。
贺之漾紧贴车壁,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还记得,还记得乔岳站在马前,认真道歉的模样,还记得雨帘里,少年身影模糊孤寂,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诚恳,还记得那场大雪,指尖倏然笼上的温度,和乔岳眼底闪现温柔。
因为记忆清晰,因此就格外见不得这人冷淡漠然的,如看陌生人般望向自己。
旁人这么看他,贺之漾能受得住。
但乔岳不行。
只要一想起,心底就会泛起酸意和苦意,搅动的贺之漾心绪不宁。
国公府游廊,正在和客人谈笑的乔岳眼眸一黯,嘴角不动声色的垂下。
他眼力极好,又有心观察,一迈进这宅子,便看到小狐狸一身锦袍,脖上挂着白玉项圈,眉眼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
可贺之漾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如同山林里的小兽听到猎人的脚步,肩膀一缩,悄无声息的抄近路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