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楚沉打开门,急卷而入的风卷走屋内灼热的气味。楼下的喧嚣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他下了楼,在一楼拐角处碰上了浑身湿气的卞梁。
“你跑哪儿去了?庄严呢?”卞梁甩甩湿透的头发,鬓角还残留着少许奶油,碰见他也是一愣,“对了,今晚我估计是回不去学校了,跟你挤一晚行不行?”
楚沉不动声色瞟了眼楼上,选择性忽视第一个问题,然后摇头拒绝,“不行。”
“唉你就委屈一下啦。”卞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中有门禁,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大门早关了。我家离得又远,回去一趟睡仨小时又得起,太折腾了。”
楚沉再次直截了当拒绝:“不行。”
“得,还是这么无情。”卞梁耸耸肩,兀自走去一楼深处的某间房,“懒得理你,我去和听听挤,不挨着你行了吧。”
楚沉不置可否,院里放眼一片狼藉,林若萍的背影还在院子和厨房间穿梭忙碌,他拉上外套拉链出去帮忙。
刚出门就见蔡迎港和周帝泽在水龙头边用手掬水洗头洗脸,大冬天的,自来水堪比地下百尺的寒冰,冻得两人呜呼哀叫,牙齿直颤。
“大厅旁边就是卫生间,里面有热水。”楚沉一言难尽地说,“你俩不用这么……”
“小朋友全挤里边儿呢,就那点空间,都要塞爆了。嘶我艹冻死老子了!”蔡迎港骂骂咧咧地搓了把脸,“怎么就你一个人,严哥呢?”
楚沉缄默不言,去给他俩一人找了张毛巾。
周帝泽被抹的最惨,头发上,衣服上被抹了个遍,等沾上的奶油冲完,人早就冻傻了,接过毛巾就往身上裹,边哆嗦边逮着楚沉抱怨,“我靠,杀疯了。不知道谁往我嘴里塞了把奶油,我特么差点腻死,你和严哥倒是逃得快,躲半天人影都没瞧见。”
“不是你他妈挑的头吗,怪谁呢。”蔡迎港一脚踹他一个趔趄,“话说回来,严哥到底跑哪儿去了?都十二点了,闹也闹够了,我们该走了吧。”
“你们走吧。”楚沉说,“他在楼上,已经睡着了。”
那俩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异口同声道:“楼上?”
竟然还睡着了?
这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楚沉点了一下头,“从这儿出去左转,大概走两分钟会看到一条三叉路口,在那里可以打到车。”
“就没有留宿这个选项么?”蔡迎港问,“这么无情?”
楚沉没吭声,倒是林若萍恰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他的话,笑着说,“当然可以留宿啊,不过我们这儿都是小床,你俩看看能不能将就将就。”
将就自然不可能将就,院里的床是给小孩子睡的,他俩躺着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两人帮着扫完地,给庄严发了条微信就走了。
楚沉把吃饭用的桌子搬进厨房外间,这栋房子在深夜某一刻突然进入以往的沉寂,偶尔能听见桂花巷口传来稍显急促的小电驴的喇叭声,这种声响一闪而过,余下林若萍时不时轻微的咳嗽声。
“周六去趟医院吧。”楚沉来到厨房,望着她略微佝偻的背影。
林若萍闷着不回答,艰难地想把涌至吼间的痒意憋回去。
楚沉顾自道:“我和李医生约好了,那天他会空一段时间出来,你别忍了,没必要。”
林若萍缓缓点了点头,不想把话题落在她的病上,她着急地搜罗着新话题,几秒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你和小庄走得挺近吧?”
楚沉:“……还行,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庄这孩子人不错。”林若萍说,“我看得出来,他家里条件好,身上穿的一看就不便宜,这样的人,不嫌你,也不嫌我,不嫌咱们院子。”
楚沉怔了一下,眼皮下垂,视线落在水泥地面,他陷进短时间的回忆里,但很快拔出,“他……偶尔确实挺好的。”
“就今天,为了给你过个生日,他好几天前就跑来跟我说是有个什么惊喜,让我配合。“林若萍看他一眼,”你也看到了,今天这桌上那些吃的用的,那棵老高的树,那么大的蛋糕,全是小庄付的钱,我吧哪儿能让他一小孩弄这些,想着把钱还他,可是呢,这小孩死活不肯收。”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忽地笑出了声,“跟你说,这小庄在家会不会是个小少爷啊,就电视里演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他今天洗菜,我亲眼见他洗好几回,那水一盆一盆地换,结果我拿起来一看,这叶子还沾着泥呢,也不知道洗半天到底洗出什么了。”
“应该吧。”楚沉晃了一下神,心底某处动容片刻,他抬手看一眼时间,估摸某人洗澡洗得差不多了,于是道:“明早上有课,我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