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庄严直奔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气都没喘就喝下大半瓶。
“我艹,我艹啊!”他拎着衣服一角,对着店里的空调狂吹,“大夏天的公交车是人坐的吗?热死我算了!”
“一般公交车都有空调,”楚沉给他递了张湿巾,解释道:“估计这辆车空调坏了。”
“你认真的?”庄严擦了擦汗,“出师未捷啊,我靠这运气,这么多趟车,偏偏就碰上空调坏的那辆,又挤又热。”
庄大少爷从出生起就基本没挤过公交,印象里也就中学最叛逆那段时间,跟几个狐朋狗友主张“到群众中去主义”,拒绝家里司机接送搭过几天地铁,后来嫌人多老占不到座,站着腿酸而告终。
灵山是筑城的一大有名景点,国庆期间,游客众多,大多奔着山上的野生猴子而来。
上午十点左右,景点外的水泥坝满满当当全是人,庄严和楚沉把听听堵在中间,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买到进山的票。
灵山票价便宜,五块钱一张,不分成人票儿童票,凭票根就能去售票处免费拍一张游客照。
庄严没拍照的习惯,楚沉更没有,听听倒是很感兴趣,拉着他俩去拍照的地方旁观。
拍照的是个小年轻,架势摆的挺足,只听咔嚓一声,也没管别人姿势摆没摆好,眼睛睁着还是闭着,反正这照片就已经照好了,是美是丑全靠运气。
山脚除了一些山林树木和一泊小人工湖外,粗略看去没有特别的景色,入眼一片翠绿,空气清新。
进山的入口徘徊着不少叫嚷的小贩,有卖零食水果的、有戴着发箍卖纪念品小玩意儿的、有穿着奇装异服揽客拍照的、有游客驻足询问,有人绕道而行,人流熙攘谈笑风生,满地喧嚣。
往前走,一路上都是举着手机到处拍照的人,假期外地游客很多,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哈哈大笑,听听有些紧张,根本没关注周围有什么,死死抓着楚沉的手不放。
楚沉察觉到他恐惧的小情绪,安抚性地拍拍他。
“宝贝儿,你要拍照吗?和楚沉哥哥拍一张好不好,回去拿给林妈妈看?”庄严也很快看出他精神紧绷,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要。”听听抗拒地摇头,抓紧楚沉的手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庄严又哄了两句,听听仍旧摇头,只捏了下他的手,像在对拒绝他的要求表示的歉意。
庄严摸摸他的头,彻底没脾气了,歪着身子冲楚沉低声咕哝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你别想着瞒我,通过这两天我都看出来了,他不爱和别的小孩说话,就算开口,咬字也吐得比常人慢,这没点问题我不信。”
时间在往前滑,清晨的雾茫逐渐有消失的趋势,楚沉紧了紧帽子,凝视着听听头顶的发旋沉默了会儿,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听听是三岁多的时候被林姨捡回来的,一直就是这样。”说到这里,楚沉有点莫名的烦躁。
他其实不太愿意把福利院的事情拉到外人面前去说,即使旁人对那些事已经了如指掌,可他有他笃定的坚持和想要保护的脆弱的尊严。
“没去医院看过吗?”庄严问。
楚沉目光平静,语气不咸不淡:“去几家诊所看过,那种地方,证件都不一定齐全,医生没什么权威,除了讹钱什么都解决不了。”
庄严用力地眨了一下眼,偏头盯着楚沉鼻梁上冒出的细汗,忽然没话说了。
他心里居然有点发堵。不似平常单纯心情不爽的那种难受,而是一种浅显的,捉摸不透的无能为力感。
以前就算了,以前他和楚沉不怎么对付,虽不至于讨厌,但关系也确实不好,楚沉的个人生活如何,说到底与他无关。
可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多久,他居然和楚沉成了字面意义上的“朋友”。可以约着出门玩儿,抛问题出去大多时候都有回应,他不再是楚沉眼里的“隐形人”。
平行的两个人,一旦有了明面的关系交集,就再也做不成对方世界里的过路人,千丝万缕条条线线,总有一根会缠在一起。
而随着关系的变化,他发现自己变得谨慎起来。收敛了起初的肆无忌惮,他似乎开始特别在意楚沉的情绪。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尽管在意,他却也束手无策,关系没好到那个地步,他没有立场。
上山的路有好几条,因为带着小孩,他们放弃了挑战性大的阶梯,选了条相对平坦的路。听听一路左顾右盼,眼神从好奇期待到无精打采。
“我们走挺久了吧,”庄严回头看了看,“怎么一只猴子都没见到?”
他来筑城两年,临幸最多的就是网吧或饭馆,这灵山确实是只听过没来过,好在现在人多,跟着大部队不会抓瞎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