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皱着眉回到了县衙,见了同僚就说上了。“那张三真是驴脾气,老实在农庄多好,有吃有喝,赚的银子比自己单干多,偏要一个人种地,就他那模样,种五亩地的收成还没有农庄的一半。”

一群衙役都唉声叹气,每个村子都有这么一些人,拼命的要拿回自己的地,哪怕收入少了也不肯放手。“反倒是那些没地的人老实些。”某个衙役道,那些原本就没地的流民或者长工一点点都没有想要自个儿买地的意思,在农庄老实着呢。

县令潘彤月在隔壁听着衙役们聊天,琢磨着“取消农庄制”,或者有一些地方的百姓刁蛮耍赖,在农庄就偷懒耍滑,但本地的农民老实的很,绝没有敢偷懒耍滑的,这农庄的产量并没有下滑,难道也要取消农庄?那些没有钱,没有地的农庄社员又该怎么办?

潘彤月微微的叹气,朝廷一刀砍,是不是有些过了?她细细的想了半天,有心好好的反驳朝廷,便取了纸笔,开始研墨,借着慢悠悠的磨墨,想着公文的细节,质疑朝廷的政策在大越朝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先执行,后提问,朝廷大佬们绝不会因此贬谪了质疑的官员,但若是这质疑的公文写的太烂,那就是笑柄了,万万不能丢了并州道遗孤院的脸面。

有衙役跑进了书房,道:“潘县令,府城的急件。”潘彤月只看了一眼公文的颜色,就知道只是通告。大越国的公文是根据颜□□分的,这份来自府城的急件其实只是介绍全国各地的重大事宜的报纸。

她取过了公文,翻了一下,都是一些普通的人事任免和调动的消息,也有一些极西之地和东瀛的消息。

“……辽东采用牛马和机械混合,每七个农夫配合,每季可耕种千亩……”潘彤月怔了一下,五百亩?不开玩笑?她对农业还算熟悉,牛耕人均十亩还凑合,再多就有些艰难了,这辽东再怎么地理位置好,没有山河阻隔,田地一望无垠,也不至于七个人可以种五百亩。

“不会是虚报吧?”潘彤月打了个寒颤,民间早有辽东或者其余平原可以一个人种几百亩地的谣传,但那只是百姓以讹传讹,官方从来不曾说过一个人可以种几百亩地。她越想越是惊恐,听说前朝一些地方军队从上到下都喜欢虚报战功,神箭手每日射死敌方五十人,一月射死了对方一千五百人,结果一查,地方阵地总共只有十八人,再细细的查,这神奇的数字竟然不是射箭手上报的,他报到伺候队长的数字是总共三十人,伺候队长报到牙门将的时候随手加了个零,牙门将报到副将的时候又加了个零,副将了解下级的思维,认为这三千的数字一定有水分,毫不犹豫的抹掉了一半,然后报到中军主帅的数字就是一千五百人了。

潘彤月脸色微变,若是大越朝也成了虚报功绩的腐朽官场,这大越朝只怕比前朝更快的被推翻。

“若是上下浮夸造假,大越朝疆域这么大,怎么查?”潘彤月心里又是愤怒又是苦涩,胡雪亭千辛万苦才建立的新世界,竟然要这么快就完蛋了?她手脚都有些颤抖,咬牙忍了许久,等心情平静了,这才继续看下去“……但凡有疑问者,可与三日后至府城,乘飞艇至辽东验证。”

潘彤月这才松了口气,这是府城也对这个数字有所怀疑了?她微笑着,只要各个官员坚持实事求是,验证所有怀疑的事情,这虚假和浮夸的方式就无法在大越朝生根。

她又继续看公文,“……六日,左路军郑斯顿破拉萨,右路军秦瑶堵住吐谷浑和吐番联军退路,斩首一万五千一百二十四级……”潘彤月笑了笑,大越左骁骑卫大军追击大随的进度很是慢,打了许久才到了拉萨,但此后整个吐番就再也没有什么力量抵抗大越了。

“好消息。”潘彤月认真的道,她又看了看日期,六日,那就是三天前的消息了。潘彤月笑了,换成前朝,如此远的地方能够知道一年前的消息就不错了。

“电报和飞艇是个好东西。”潘彤月真心地夸奖,哪怕前方战事不顺,一个电报就能立刻知道,然后大军调动,三天内就能飞到吐番支援前线。

“这大越朝的江山稳固的很。”潘彤月骄傲的很,又看了一眼那辽东七个人耕种五百亩的消息,飞艇和电报改变了整个世界,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强大无比,再也不会发生向汉朝那样设立了西域都护府,却鞭长莫及,白白消耗了大量的资源却无法掌控,纵然是极西之地发生异常,一天就能得到消息,十几天就能立刻赶到极西之地,哪个地方官敢擅动立刻就是人头落地。

“三日后,我就去辽东看看。”潘彤月打定了主意,必须亲眼看看这辽东的大片田地,若是真的能够用半机械化耕种产出神奇的数字,那么再抽调一些人口去辽东也无妨,只要铁路跟得上,粮食能够运到全国各地,在最产粮食的地方种地才符合利益最大化。至于县里的耕地,潘彤月想了想,鼓励百姓开作坊,或者几户人家联合起来搞个小型农庄也是不错的。

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张三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他抬起头,轻轻的敲背,这五亩地的稻米收成并不大,明年他是不是该抽出一亩地搞个养鸡场或者养兔子?未必比种地省力,但收入可以高不少。他盘数着四亩地的稻米产出也足够家里吃了,抽一亩出来并不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