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白色雾气儿一丝一缕的冒出来,络络不绝,缠绕上女孩凌乱的金发。

西黛尔猛地从下坠的黑暗中惊醒。

她睁开眼,触目所及依然是一片漆黑,热气让她有种被灼伤的错觉,她下意识用手臂挡住脸,向旁侧蹒跚挪了半米:“你……”

“你还在这里?”

她低低喘了口气,声线细细的虚浮在半空。

“嗯。”十七端着食物在她身侧坐下,他说:“外面好像快下雨了。”

“我等天晴了再走。”

他停顿了下,又问了一句。

“喝汤吗?”

“不。”西黛尔垂着眼眸,浓密眼睫半搭在灰暗破碎的瞳仁上方,她眼睫抖了抖,想要离十七远一些,又没有力气爬起来。

最终,她只是低声喘了口气,慢吞吞闭眼,轻声说:“外面要下雨了吗?”

真是奇怪,那漆黑浓密的林子和天空,也能看出有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吗?

明明外边的天一直是黑色。

十七:“嗯。”

他没有说谎,哪怕是黑色的天空,也能看出阴郁云朵堆积的迹象,空气中含着血腥味道的潮湿越发明显。

西黛尔没有再回话了。

“……”十七沉默数秒,忽然道:“等天晴了。”

“我们就离开。”

西黛尔的身体需要专业医院来检查和治疗。

他拖不起。

西黛尔:“……”

她抿了抿唇,面上没有表情,声音轻薄的像是高原上的空气,她说:“你要带我离开?”

十七安静地看着她,眼眸中几许紧张无措。

但是西黛尔察觉不到了。

他说:“可以吗?”

西黛尔觉得有些可笑。

她扯了扯唇角,道:“如果我不想走呢?”

十七:“……”

他静默片刻,没有意外,平静道:“我和你一起。”

一起留在此处,埋身土底。

如果这是西黛尔想要的。

——这人是个疯子吗?!

她漠然地想,已经平静如死灰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恼怒。

蘑菇汤的气味还萦绕在四周,她愠怒挥手,打翻了这碗汤,听见汤水泼洒在地上的声音那一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旁边推了一推。

热乎的汤汁没有泼到西黛尔身上。

“你是有什么病吗?”她甩开十七的手,忍不住心中躁郁,冷笑道:“你想要带我一起离开?”

“愚蠢。”她充满恶意和讥诮的嗤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不是什么学生,我是个坏人,在外边杀人无数无恶不作,只要有好处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我不会感激你,”她恢复了冷漠道:“你清楚吗?”

十七护着她的手没让滚烫汤汁洒上去。

他安静听完女孩凶狠冰冷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点了点头,道:“我清楚。”

十七并不了解西黛尔。

他清楚这一点,无比清楚——

“但这不重要。”他说,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用布料擦拭地面上蔓延开的湿迹,开始思索怎样快速让这里恢复干燥。

西黛尔:“……”

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知道是触动了哪个敏感区域,只是面对十七的这种态度她也实在无话可说,最终也只能急促的冷笑了一句。

“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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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漠然道,扭过头不再说话。

十七真的没有走。

外边天色愈发诡异,空气中潮气越来越重,但预料中的雨水却并未来临。

两人就这么在这里……住下了。

这里没有白昼黑夜之分。

西黛尔迷迷糊糊地睡着,在半梦半醒之间,混沌不知外面的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

有次醒来,似乎有人给她搭了件衣服。

她没去理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眨着一双破碎的蓝玻璃般的眼睛沉默的在黑夜中黯淡。

她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或许是怕西黛尔一睡不醒。

十七总在她有片刻清醒的时候,试着和她讲话。

——他想和西黛尔交流,又不知道从哪里找话题,最终想起自己尘封多年的过去。

他会试着磕磕绊绊和西黛尔讲话。

在沉谧死寂的黑夜中,少女蜷成小小的一团躲在角落,他也坐在一旁,修长的腿曲起不太方便,他便懒散的放开了坐,在满目漆黑中静静侧眸,凝望西黛尔。

她萎靡蜷缩,像是一朵苍白枯败的花。

他在旁边安静守着,却并不是因为感情——

两人之间正如西黛尔所说,还没有任何深入的感情。

十七有些窘促——

他不像是在和西黛尔袒露什么,只是在默默地回顾自己的从前。

“我去过很多地方。”他说:“美洲亚洲澳洲的大部分国家……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他还记得西黛尔说自己不喜欢出去旅游,所以也没有见过太多风景。

空气中一片寂静,女孩态度漠然,恍若无闻,只有和缓的呼吸声。

十七也不太在意,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中国……”他说:“那里风景很美,或许你会喜欢。”

十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国家,只是看见西黛尔,下意识先想起来。

十七记得那里很安全,干净又漂亮,但他对中国的印象只有十几岁时的匆匆一瞥。

据说他是三四岁的时候被从中国拐走,以前应该也有中国国籍,但他没去和曾经的父母相认。

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以前有个姐姐。”十七声音平淡,像是即将消弭长夏的细雪,碎碎的冰凉落在地上。

他回忆时的语气很奇怪,说不上是哀恸、怀念,反倒像只是平平无奇在谈论某件普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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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想。

如果,有一天,他有一个“娇贵的小公主”。

他不会愿意让她去那里,哪怕是他生长的地方。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喜欢的事物带去那种地方呢?

彼时十七还不理解“娇贵的小公主”代表什么,他能听出这或许代表着喜爱,但他没有过喜爱的东西,也没人教他正常的世界中,正常的感情。

当然,他现在也不能理解什么是喜欢和爱。

他只是在想。

人们应该会送给喜欢的人一朵花,漂亮炫目,清香四溢。

而不是带其去看在腐肉上滋生肮脏与罪恶。

那天下了雪,他低头踩着雪,“咯吱咯吱”一路走过明亮繁华的商业街和干净整洁的小区。

他在一个路灯旁坐下歇息,身前是不知被谁遗落的摆摊的布块,上边七七八八散落着小玩具和首饰。

满天雪片飞舞。

他盘膝坐在地上怔怔地发呆,一个女人拉着自己六七岁的小孩匆匆经过,扔下一张红彤彤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