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缚春风2

这两人一人身着僧袍,胡须雪白。另外便是与姜无对视之人。

这人面容俊朗不辨年纪,眉眼舒展气质平和,丝毫不见武林中人的粗鲁。他身着粗灰布衣,腰间背后皆无兵刃,衣袖下的双手宽大修长,右手腕上挂着一串清透玉珠。

姜无一眼就确定对方就是男主。当今武林的隐世至尊,苍梧。

卡戎:“没有伤到要害。”

苍梧侧身问:“此人甚为眼熟。”

老僧答说:“这姜无便是当年我们围剿合欢宗时的内应。”

苍梧面露惊讶:“他是合欢宗人?”

“正是。”老僧宣一声佛号,叹然道,“也就是歪门邪道出来的魔头才能做出那等惨绝人寰之事!”

苍梧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燕含玉瑟瑟发抖地蹲坐在姜无身边,恐惧地望着两个高大的陌生人。

苍梧俯身轻柔握住小孩儿手腕,柔和道:“不必害怕。我名苍梧,之前曾与扶仙宗宗主曾有一面之缘。”

老僧合手道:“老僧智泰,方才为拦下这魔头不得不以内力震之,误伤小友实在抱歉。”

燕含玉听过两人名号,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但他却并不松开姜无,反倒一直摇头,在苍梧手上写:

【哥哥救了我他不是坏人】

这孩子是个哑巴?

苍梧眉头微蹙,望向智泰大师道:“这……”

姜无咳出被内力震出的淤血,哑声笑道:“能不能把我身上这棍子先拔了?”

他趴在地上形容狼狈,可这么侧首对人一笑,却是色若春花,就连嘴角鲜血也平添几分脆弱,惹人怜爱。

智泰道:“不可。”

苍梧却沉吟片刻,道:“盗取扶仙宗至宝的贼人还未找到,你不如先去助计青雪一臂之力?由我将此人押回扶仙宗受审。”

智泰大师思忖道:“计小友年龄尚轻,确实难以敌过贼子,便如你所言吧。”

“只是这姜无……”

智泰面露迟疑。

姜无在江湖上有“姜疯子”之称,若是单论武功修为,年轻一代无人能出其右。可其性格怪异乖张亦是与功力相当。

当年合欢宗在中原武林为非作歹,祸害了不知多少年轻男女,又练的是阴损的采补功法,一众弟子俱是功力高强,正道各派竟是对之无可奈何。

若非其右护法姜无暗中将合欢宗功法破绽告知武林盟主计元华,不知合欢宗还要为祸江湖多久。

当时姜无不过十五六岁,便力压一众前辈升至护法,却一朝反叛,改邪归正。正派表面上虽夸赞感谢对方,内心却无不忌惮姜无,担心他有朝一日会以同样的方式背刺正道。

计元华为人刚直不阿,一力保下姜无,下令任何正道人士不得对其出手,这才让姜无在合欢宗余孽追杀下有了立足之地。

可昨日扶仙宗连夜传书武林盟,称姜无与另一蒙面贼人盗取了至宝“扶仙剑”,还残忍奸.杀了弟子燕飞鸾的妻子孔幻竹,掳走幼子燕含玉后逃之夭夭。

计元华行将就木,无力亲自追捕姜无,只得让养子计青雪出面。再以自己的名义请求智泰大师和隐世多年的旧友苍梧助其一臂之力。

苍梧视线扫过姜无背后,又在他右臂略略停顿片刻,道:“我以内力封住他经脉便可。”

智泰大师眉头舒展,“此法可行。”

苍梧探手制住姜无脉门,他却不闪不避,反而对苍梧笑起来。

苍梧动作一顿,平和道:“有何好笑之处?”

姜无点点正扯着苍梧衣角阻拦他的燕含玉,大笑道:“我笑你们正道蠢笨,不辨谁是人、谁是鬼。”

智泰厉声道:“你残忍杀死无辜之人,还乱刀将其容貌尽毁,你难道不是鬼吗?!”

姜无笑说:“我若是鬼,这小孩儿又为何护着我?”

智泰道:“幼子无知,怎能认出你真面目。”

燕含玉慌乱地摇头,急躁地抓住苍梧手背,写:【不是哥哥】

苍梧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燕含玉不过四五岁,写字却毫无滞涩生疏,应是相当早慧。若真是姜无害死他母亲,绝不会如此真情实感地保护对方。

且姜无右臂有伤,露在外头的胳膊也全是青紫,观其状态应是昨日坠下扶仙山时受的。反观燕含玉除了耳边鲜血,状态比姜无好上许多。若不是姜无坠崖时好好将他护在怀中,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但燕含玉于姜无根本没有作用,对方刚才甚至没有用燕含玉来威胁他们。为什么姜无要保护他?

苍梧思虑许久,心中对扶仙宗的说辞心生疑窦,对姜无温声道:“我先封住你经脉,拔杖之时也可减少出血。至于你清白与否,我们调查后再行定论。”

姜无眯眼瞧他,笑说:“你倒比那和尚讲道理。”

他语气轻佻,半点没有对武林前辈尊敬。看得智泰眉头大皱。

苍梧对他微微颔首,中正平和的内力不疾不徐地输入他经脉中,将周身大穴一一封锁。

苍梧动作虽柔,但被外人内力侵袭的痛楚还是让姜无发抖,加之背后失血,此时已是唇瓣干裂发白,羽睫上沾了汗珠。

“可还能受住?”

姜无勉强勾了勾唇角,无力地伏在地上,道:“还好。”

苍梧这才示意燕含玉松开自己,一手按住姜无肩背,一手将长杖利落拔出。

“唔——”

手下脆弱纤瘦的脊背微微颤抖着,像是被弯折的柔韧柳枝。

苍梧将长杖递还给智泰,对方微微俯身,飘然而去。

姜无混身酸软,一身功力被苍梧封了个干净,但当其内力循环到腰腹时,姜无脸色一变,无力地喘了口气。

“哈……”

姜无面颊涌上一抹血色,他震惊地对卡戎道:“卡哥!不对劲!”

卡戎也惊了,道:“你身体里……有只虫子。”

“虫子!蛊虫?”

卡戎迟疑道:“应该是……它一直在沉睡,刚才苍梧的内力一来就醒了,奇怪。”

姜无眼皮微阖,掩去眸中泪意,怪异的热度从蛊虫处蔓延至全身,但还在意志可以的压制的范围内。

苍梧将他翻过身平躺,问:“我身上没有药,你能站起来吗?”

燕含玉自己在河边洗了脸,这会儿拿着一片湿润的衣料帮姜无擦拭脸上汗水血渍。

姜无忽略过体内热意,抬手点了下燕含玉的鼻尖,“别哭了,没死呢。”

燕含玉抽抽鼻子,泪却流得更凶了。

苍梧看二人这副凄惨模样,亦是心下不忍,低声道:“我先带你疗伤,晚些时候再说扶仙宗之事。”

苍梧干脆把姜无抱起来,避过对方伤处,又蹲下对燕含玉道:“上来。”

燕含玉踌躇不前,询问地望向姜无。

姜无笑说:“苍前辈亲自背你,还不上?”

燕含玉这才小心地攀上苍梧后背,一手伸到前面让姜无握住。

苍梧身上挂着两个累赘,动作却丝毫不见迟滞,轻而易举便跨过江面,比姜无的轻功要高明不少。

苍梧道:“我以为你不知我身份。”

“谁不知道您啊,武林至尊?”

姜无语气里调侃太过,苍梧微微一哂。放下燕含玉,打了个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