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见春色 发电姬 4055 字 5个月前

朱蕊说:“听说,是世子爷让侯爷打的……”

王氏大惊失色,匆匆赶到祠堂门口,便正好看到秦浚跪在地上,秦宏放高举着那油亮的家法,朝秦浚后背扫过去。

王氏差点就厥过去了。

而加上这最后一下,秦浚已经生生挨了二十道鞭子。

秦宏放常年在疆场历练,下手特别狠,仿佛秦浚是块石头而不是自己儿子,虽不伤及筋骨,但鞭鞭都打到肉里的,一般人挨一鞭子,就足够疼得死去又活来了。

确实是秦浚主动让秦宏放打的。

一开始,秦宏放听秦浚的要求,还不认为秦浚能坚持住,但见现在,秦浚一句疼也没喊,也不曾趴跪在地,秦宏放是欣慰,又自豪的。

这是他儿子。

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将来,不怕不成器。

只是一见王氏赶来,秦宏放就巴不得赶紧把鞭子一抛,躲起来得了。

果真,王氏冲上来打秦宏放,激动愤恨得口不能言,倒是秦浚站起来,拦住了王氏:“母亲!”

“母亲,不要怪父亲,是孩儿逼父亲打孩儿的。”

只见秦浚面如金纸,连嘴唇也看不见任何颜色,冷汗压着他的睫羽,刷的滴落,亦或者从他鬓角落到下颌,端的是可怜。

疼极了,他目光分明是涣散的,仿若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但眼神最中央的那部分,却坚定得比所有城池堡垒还要难以攻克。

这一瞬间,王氏不止是心疼,却恍然有些许畏意,为秦浚的不折不挠。

她哭出来:“你这是何苦!”

秦浚双手一揖:“孩儿不孝,惹得母亲生气,是得家法伺候,然而,琳琅轩的事,孩儿还是要自己做主。”

他扯了扯嘴角:“还望母亲今后,莫再插手琳琅轩的事。”

这一招,是彻底让王氏服了,不是苦肉计,是秦浚的决心,说实在的,她难道就忍得住一辈子不见秦浚吗?

明知道熬日子就行了,但秦浚偏不,他还是用了家法,既于孝道无可指摘,也完全拿回他想要的东西,可谓是两全其美。

其意志更让人难以想象。

王氏只好哽咽着,答应了:“行,行,行,都依你,我是怕了你了……府医呢?来人呐,人都死哪去了!快来扶着世子爷啊!”

秦浚不要人扶。

他是坚持走回琳琅轩的,即使他刻意穿着玄色衣裳,但衣裳上的血渍,还是叫烟雨差点吓哭出来,血腥味更是有些呛人。

衣服黏在他背上,得用剪刀剪开才脱得下来,本来白皙如玉的背上,鞭痕重重叠叠,皮开肉绽。

当晚,秦浚趴着,侯府的府医为他上药,王氏和秦宏放一直守在琳琅轩,王氏是一边哭,一边打秦宏放,秦宏放也乖乖挨骂挨打。

到了后半夜,秦浚的情况好了些,府医也再三保证,这只是皮肉伤,将养着能好全,王氏眼睛都哭肿了,才被秦宏放哄着回去歇息,要不是府医说世子爷要静养,她还想把朱蕊黄鹂统统留下来。

而自然,秦宏放只能睡书房。

这一夜,为防秦浚发高热,溪风和烟雨须得轮流照看,合起来,只能休息两个多时辰,烟雨守第一个时辰,溪风守第二个。

不过,考虑到烟雨一睡不够就犯糊涂,溪风只草草休息了一下,就和烟雨换了。

寝卧内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秦浚伏在床上,□□着的后背上过金疮药,虚虚地掩着一件绸缎衣服,防止伤风。

溪风坐在一旁矮墩上,听着外头细细蝉鸣,她看了看秦浚。

他的长相虽精细,犹如打磨到极致的玉石,但一点都不阴柔,而是明艳大方的俊美,画师用最精湛的技法,勾勒出他脸上的线条,让他的面容即使有些苍白,却依然能紧紧攫住人的目光。

不得不说,世子爷的处理办法虽然很不错,溪风是聪明人,一下明白他的目的,他是用这一顿打,换来了不低头的立场,但居然能对自己下这般狠手……从来知道他脾性好,却不知道,他有这样非一般的心性。

溪风轻叹一声,手指在他额上碰了碰。

本是要测试他额上的冷热,却没想到,世子爷忽的睁开眼睛,微微挑着眼皮看她。

他似乎还在梦魇,长睫扑闪,目光些许迷离,定在溪风的脸上,随后很安心地,蹭了蹭溪风的手指。

这般孩子气,像溪风小时候在林中见过的松鼠,也会这样和她玩。

但这是世子爷,不是松鼠。

溪风蜷缩着收回手。

秦浚嘴唇有点干,他闭上了眼睛,或许以为自己在做梦,便低声说:“痛。”

溪风怔了怔。

这个字不重不轻,却最为真实。

谁能想到,在那么多人面前镇定如常,硬是走回琳琅轩的世子爷,也会有露出这样一面的时候呢?

乖巧得让人心软。

她想起她的弟弟妹妹们,那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家里孩子多,她排大,就会帮忙抱孩子,哄孩子。

最小的那个孩子最粘她,她在树上掏鸟蛋时,他就在树下鼓掌叫好,她去抓鱼,他也会乖乖坐在岸上等她回来,甚至,他还会偷偷把自己喜欢的糕饼藏起来给她。

虽然等到他拿给她的时候,那糕饼都已经坏了。

当初,父母把她卖给张婶前,还是把那孩子骗去别的地方,让她偷偷地走,否则他一大哭大闹,她怕是走不了的。

时间一久,回忆淡化了苦难泪水与心酸,温情却依然,就是不知道,弟弟是否还记得她。

她不由轻轻笑了笑。

而世子爷身量颀长,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看起来就是个大人,也没人会把他当小孩。

然而实际上,他才十四岁,比起溪风,还要小上一岁,喝茶呢,不喜欢苦的,喜欢甜一点的味道,会和陆天成陆天磊斗嘴,和老师论述赢了会眉梢带笑,被老师压了一头,又会有些许懊恼……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溪风忍不住又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勺,哄着小孩一般,低声哄道:“不痛啊,不痛,很快,就会好了。”

她声音轻柔低缓,类似春风,又如屋檐垂落的秋雨,淅淅沥沥。

在意识模糊之中,秦浚的眉头慢慢的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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