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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嵬坡。
稀薄阳光穿透彼此交错的树冠,散落在湿淋淋的土地上。
小圆和柳潭满面泪水,跪在一个才堆拢的新坟前。
七个吓破了胆的孩童滚在一堆,身上污糟狼藉,瞪着亮晶晶的眼,最小的才两三岁,满身血迹,倒是没伤,抱着小圆的腿呜呜抽泣。
没有墓碑,柳潭劈开树桩刨出薄板,用匕首刻了一行字:秦国夫人杨瑞、和政郡主子柳景之墓,想了一瞬,划掉秦国夫人,改为,柳澄妻。
柳潭率众磕头叩拜,念了几句,才要起身,孩子们忽然手挽着手一起大哭,牵头的大声问。
“二叔,你只管柳家人吗?那崔家人怎么办?裴家人怎么办?裴家妹妹全家都完了,只剩她一个呀!你丢下她,她要被狼吃的。”
原来七人中只有两个是小圆的孩儿,两个是秦国夫人的夫君与其他妾侍所生,姓柳,还有两个姓崔,一个姓裴。崔家小娘正是李俶正妻崔氏的妹妹,崔氏尸首就在不远处,头颅斩断半边,幸而未曾全断,六郎正在掩埋。
三家虽然不同姓氏,但因都依附杨家而生,互相视为兄弟姐妹,非常亲密,说话的柳家儿郎在侥幸存活的七人中最大,自诩哥哥,定要为弟妹谋一条生路。
“崔家姐姐本来不用死的,”
柳潭的长女柳寒江刚满六岁,倚在小圆肩头哆嗦,嗷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是为我弟弟才跟当兵的闹起来,一句话没说对,忽然就扎了刀子……阿娘,阿娘,舅舅为什么不管她,舅舅不喜欢她也不能不管呀!”
按照小圆这头算,柳寒江叫李俶舅舅,就应该叫崔氏舅母,可是按照柳潭那头算,崔氏是韩国夫人之女,是她五服之内的表姐。
柳潭一愣,小圆嘶哑道,“啊,大嫂原来是为了我儿子……”
红药与卿卿对崔氏都没什么好感,却没想到身为女子,孤立无援的时刻,她会行如此义举,不免想到感佩叹息。
吴娘子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