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姜氏、薛氏,还有李琮、李瑛、李玙几兄弟厮混着长大,人人都有着落,独她在婚事上头矮了一头,这一生就此转弯。细论起来,外祖母也是从那回起染上病的,拖延二年去了,窦氏的荣耀便从指缝里一点点漏掉,到如今没剩下什么。
她那两年一颗心扑在李玙身上,光顾着计较他今日宿在哪个妾侍房里,明日又上韦家走动,没分出丁点心思琢磨时局,竟全然未解困局的根本在于圣人。
圣人不喜欢李玙,宫里人都知道。
可这算多大的事儿呢?
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做爷娘哪有不偏心的。不喜欢,不给他继位就是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圣人竟在他的婚事上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窦家就是坑底的石头。
外祖母临死前握着秋微的手道,皇权面前众生平等,人人都是跪着的,窦家千万不要自以为有恩于圣人,便与旁人不同。需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要臣服,要俯首,要忠,要忍。
她这才恍然大悟。
舅舅们出仕起点虽高,各个都是五品起步,却全做的是不当紧要的面子官儿,没一个有实权的,朝堂上反而要仰仗张九龄那岭南蛮子的鼻息。
她愤愤不平,外祖母便逼她发誓,一生不得谋算李玙的子嗣,不得阴夺王妃之位。她哭着应了,心底却道,外祖母当年如果雌伏于皇权,就没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自请入宫,那世上,恐怕根本就没有圣人这个人了。
外祖母走的这几年,她忙于收服妾侍,抚养儿女,做足主母本分,谋一条顺遂的生路,直到李玙攀上蒸蒸日上的韦家,娶了韦英芙做正妃。她以为这便是结局了,她是无宠的贵妾,被排挤在李玙的势力范围以外。
可是,圣人又神来一笔,将大郎封为广平王,让他得了孙辈最大的荣耀。
这回她终于领悟到圣人的意思。
广平王是圣人扎在李玙和韦家之间的一根刺。她有意将大郎纳入麾下,抬举他,指点他,让这根刺更大更粗,扎的韦英芙浑身不自在,扎的她失了分寸,与李玙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