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长沙生乱

降卒们仿佛看见求生的希望,发疯似的涌向两处瓮城门,操起各种能用的东西疯狂砸门,甚至架起人梯想要爬上城头。

孙朗作为少数几个能令降卒信服的首领,被群情汹汹的降卒们簇拥着涌向瓮城门。

混乱间,孙朗依稀看见一颗花白头藏匿在身后。

降卒们拆下营帐立柱,十几人环抱,当作冲城槌拼命冲击瓮城门

“轰嗤~”一声,北瓮城门率先在降卒们疯狂冲击下倒塌,数千俘虏潮水般涌出。

动乱从城北迅速蔓延开,长沙城四处起火,喊杀声充斥全城,唐军旗帜从城头掉落,残破的楚军战旗重新悬挂起。

余下唐军无人指挥,乱作一团,仓惶逃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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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袁州以西百里,一处城关。

这里是唐国与南楚交界处,也是最靠近长沙城的唐国关隘。

五日前,长沙变乱的消息传来,城关守将慌忙下令封闭关口,严禁出入,同时急报袁州防御使,把长沙消息上报朝廷。

《仙木奇缘》

城关夹山而建,地势狭小,多是邸店和食肆,方便往来商旅落脚。

一间不起眼的邸舍内,王令温一身粗麻短褐,打扮得像个城关里最常见的贩夫走卒。

四面光秃的土屋里,王令温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双手高捧过头顶,鞠身往开封方向拜了拜,而后检查密封火漆无误,才割开火漆拧下盖筒,取出里面的密旨。

王令温微眯着眼细细看完,把密旨平铺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旁沉思。

为了等这道密旨,他已经在此地盘桓两日。

这处关隘看似封锁严密,但只要他想离开却是轻而易举,不过是花费百十贯钱的事。

旨意是官家亲笔所书,命他看完后当场焚毁。

官家的旨意有两层意思,一是命他全力配合朱秀行事,助其平安逃脱。

二是严密监视朱秀举动,一旦察觉朱秀有贰心,假戏真做投效唐国,那么就不惜一切代价取其性命。

王令温对此丝毫不意外。

相反,这正是官家看重朱秀的证明。

为了救他,可以牺牲武德司在江宁的一切经营。

为了杀他,也是如此。

王令温之前觉得朱秀不过是个精明狡猾的年轻人,有几分小聪明,有些酸腐文采,最大的用途可能是搞些奇技淫巧,为朝廷制作黑火雷。

可是在江宁与朱秀深入交谈后,王令温知道自己的看法太过浅显了。

朱秀对于情报的重视和运用,舆论的操弄和民心的掌控,让他这位武德司的情报头子都感到震惊。

朱秀身边还有一股连武德司也没有彻底查明的神秘力量存在。

王令温有时甚至在想,如果武德司的敌人是朱秀,那么这场暗战一定会无比激烈甚至残酷。

相比较起来,唐国枢密院下设的典事司,简直就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和那群废物交手久了,王令温都担心武德司埋在江宁的察子也堕落成一群废物。

思索片刻,王令温拿起那份密旨,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云龙金笺纸迅速燃烧化作一堆黑灰。

他又从怀里拿出两份还未写完的密奏。

在处理朱秀一事上,官家让他做两手准备,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两份密奏内容大不一样,其中一份详细陈述了王令温发现朱秀身边埋藏神秘武士的经过,提醒官家严查。

而另一份对此事只字不提,所写内容也只是有关朱秀在江宁的所作所为。

王令温看看摆在面前的两份密奏,笑容诡异。

如果朱秀回归开封,他呈送官家的就会是第二道密奏。

如果朱秀背主投唐,那么第一份密奏将会出现在官家御案之上。

身为武德使,王令温的主要职责是监察百官,特别是手握实权的禁军大将、藩镇节帅。

但王令温是个聪明人,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

那些受到官家宠信,关系匪浅的人物,私下的举动只要不是太过火,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譬如王峻在开封城郊大肆圈占官田民田,譬如官家爱将韩通,在捧圣军内部安插亲信,又譬如齐王高行周在濮州为自己修建的坟茔有不少逾制之处

这些消息他绝不会主动禀报官家,只会想办法让官家从别处知晓,为的就是不得罪人。

身为一个历经数次改朝换代而不倒的老将,王令温深切明白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朱秀深受官家宠信,又和太原郡公柴荣、河内郡公李重进关系密切,同样有资格得到这份特殊关照。

所以王令温亲自赶赴长沙,亲手谋划瓮城之乱。

为此事,武德司在江宁的察子折损近三成。

王令温把两份密奏收入怀中,喃喃低语:

“朱秀啊朱秀,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