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省府治为民变所破,开国以来,未为有也!

云南道御史龚延明冷声道:“我也是听人所言,说贾珩其人仍不死心,执意说河南变乱,已领着咸宁公主,在京中调兵遣将。”

王学勤皱了皱眉,迟疑道:“他为京营节度使,纵是抽调兵马演训,也无大碍。

“这可难说。”云南道御史龚延明沉声说道。

此刻一众御史都是大惊,显然才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仍不死心,调兵遣将,怎么敢得?

这等大典完后,当严参才是!

这时,临时充当纠仪御史的江南道御史陈端,见御史喧闹声渐大,皱了皱清秀的眉头,道:“国家大典,肃静以候。

原本渐成噪杂之音的言官忙顿口。

都察院这边儿的动静,自也为前方的文臣武勋留意到。

工部尚书赵翼转头看向一旁的秦业,对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经过一段时间接触,觉得当属能臣千更,徐徐道:“朝廷些许浮议,不要放在心上,前面的几位,哪一个不是毁誉加身,哪一个不是指指点点,只要问心无愧,无需这些流言短长。”

“多谢赵大人提点。”秦业面色一肃,低声说道。

另外一边儿,通政司的贾政,面对一众异样目光,面色异样了下,如芒刺背,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几关他看了不少弹劾奏疏,可谓群情汹汹,弹章如潮。

过了会儿,大殿门口传来尖锐的声音,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文武百官进入熙和宫参拜。”

此刻,三声净鞭响起,金缶敲打玉磬的声音响起,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为之一寂。

贾珩此刻就在武将阵列,作为大汉军方排名前五的大佬,又身兼军机大臣,此刻几乎与内阁阁臣同一班次。

就算南安、北静两王都没有离京查边,三人恰好是同一班列,站成三位,但如今左右则是永昌驸马以及南阳驸马,作为勋贵的代表。

这让贾珩心头颇为无语,也不知谁安排的,勉强说来,他也算是晋阳驸马。

文武群臣进入殿中,浩浩荡荡,但却给人不疾不徐,四平八稳的观感。

熙和宫作为大汉庆典之宫,修建的轩峻、壮丽,内部空间无疑很是轩敞、空旷,此刻殿中梁也装饰以锦绣帏幔,一派喜庆洋洋的的布置。贾珩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继而目不斜视,面色沉肃。

此刻,崇平帝早已在大明宫内相戴权的簇拥下,落座在金銮椅上,身旁还设有一云床,正是为皇后所设。

在这一刻,母仪天下的宋皇后,要接受儿媳的敬茶。

此刻,宋皇后已经在端坐在云床上,浅笑盈盈,娴雅宁静。

贾珩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只觉着淡黄色宫裳,头戴凤翅金冠的丽人,雍容华美,风华绝代,如翠羽的黛眉,凤眸为笑意浸润,集温婉和柔美于一体,尤其是熠熠生辉的金冠和翡翠耳环,更是衬托的丽人肌肤雪白,点着胭脂的玫瑰唇瓣饱满莹润,光洁圆润的下色,精致如玉的秀颈……

连忙不动声色压了压目光,只觉一阵心悸。

宋皇后原本正看着众大臣,忽而心头一动,似有所觉,盈盈秋水的美眸瞥将过去,却见着那蟒服少年眸光低垂而下。

因为此刻百官多是微微躬身,目光几乎没有落在宋皇后身上。

哪怕少年趁着看崇平帝的功夫,飞快瞥了一眼,目光根本就没有停留多久,然而女子素来对目光敏感。

宋皇后凤眸顾盼流波,心头疑惑下生出几分好奇。这贾子钰怎么……又是偷看她?

还是这般隆重的大典?

旋即明白过来,芳心一跳,这……他好大的胆子?!

可她今天照镜子时,似乎……用身旁女官的话说,风华绝代,艳绝人寰。

嗯,她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宋皇后心思惊疑不定时,殿中震耳欲聋的群臣见礼声音传来,也让丽人抚平心湖中一圈圈涟漪,涂着淡淡红色眼影的凤眸弯弯睫毛颤了下,微微抿了抿玫瑰唇瓣,恢复雍美、端丽之态。

“臣等,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随着一阵山呼海啸之声响起,威严、肃穆的熙和殿内外,旋即陷入空旷的安静。

崇平帝脸上也多了几分笑纹,清朗的声音响起,道:“诸卿平身。”“臣等,谢圣上。”群臣再次而起。

贾珩随着群臣起身,躬身而立,整容敛色,面无表情。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群臣,温声道:“今天是魏王成亲的日子,既是国家大典,也是一桩喜事,我等君臣也可随意一些。”

“臣等,谢圣上。”

众臣的谢恩声再次齐齐响起,从熙和殿内外浩浩荡荡传去,然后在礼官导引向,徐徐向两边散去,文武恰恰分出一条宽敞通途来,以便魏王夫妇稍后朝见崇平帝与宋皇后。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的群臣,笑了笑道:“朕至今御极十有五载,育有五子四女,先后齐、楚二藩开府-”

下方众臣神情也由肃穆稍微柔和一些,但大多是听着崇平帝叙说,这本就是等待魏王以及新人的前置程序。

群臣听着附和,而且等会儿翰林词臣还要上贺表。贾珩此刻也不怎么听着这些,只是在思忖着河南之事。

洛阳、开封的锦衣在数天前的信鸽中回报,汝宁府方向并未有报异常。

但他猜测多半是地方锦衣敷衍塞责,应付了事,根本就没有仔细查察。

所以当初拣派曲朗去河南是对的,只是按着时间这会儿应也到了河南汝宁府,一旦查访清楚,信鸽飞翔倒是很快,也就几个时辰的事儿就在崇平帝与众臣将谈话向家常气氛转移时,翰林词臣开始上着贺表,主要是恭祝皇帝和魏王成亲的贺辞。

文章写的文辞优美、花团锦簇,听得一些喜好此道的文臣手捻胡须,频频点头。

贾珩则是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心不在焉,言之无物、摘章寻句的骈文,他一向也不怎么写,也不大看。

这本来就是等待吉时到来的闲话流程。贾珩如是想道。

此刻西南方向,彩绣装扮的花篷下,京中诰命夫人也在端容贵妃以及后宫妃嫔的主持下,聚拢在看台上,向着观礼台眺望。

相比熙和宫前,文武群臣的肃然气氛,这边儿气氛要随意、喧闹一些,京中相熟的诰命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此刻,着一品诰命服,身着华服的秦可卿,也在贾母身旁相陪,另外一边儿则是王夫人,在不远处就是保龄侯史鼎、忠靖侯史鼎家的诰命夫人。

秦可卿与史鼎的夫人正自叙话。

远处,南安太妃以及理国公柳家太夫人孙氏,柳芳之妻唐氏,镇国公牛继宗家的太夫人许氏、以及西宁郡王家、缮国公家的诰命夫人,聚拢在一旁,话着家常。

其中目光有一多半放在贾家众人身上。不说泾渭分明,但也在客气中透着疏远。

因为,这几天贾母再是仔细应对着几家诰命夫人,可在南安太妃有意无意的挑唆下,终究还是在京中的诰命圈子中落了闲话。

尤其贾珩在最近不断被科道言官弹劾,哪怕被天子留中不发,可满朝文武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更是让这几家诰命,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老姐姐。”这时,南安太妃领着南安王妃罗氏,以及一众诰命前来,朝着贾母寒暄。

贾母这边儿,一众诰命夫人停了说话,都看向南安太妃与贾母寒暄着。

“前个儿,以柳还说婚事大典,她父亲不在京中,我说价父亲为国查边,闻听你成亲的喜信,想来也为你感到高兴。”南安太妃在罗氏搀扶下,轻笑说着这几天与自家孙女的事儿,这位满头银丝,年过六旬的太妃中气千足、声音洪亮,或者说原就是有意抬高声调。

一会儿,魏王和魏王妃还要向南安太妃和南安郡王妃罗氏敬茶。

“是,国事为重,也难为严家侄子了。”贾母笑了笑,点了点头,附和说着。

但心头却有几分不自然,如何不知这是南安太妃在借机炫耀和天家结了亲。

南安太妃说着,转而看向贾母身旁的秦可卿,笑问道:“这就是珩哥儿媳妇儿吧?真是生的好品貌,难得这般安静恬淡的性子,几次想过府拜访,也没见着,这次终于见着了,真是温婉淑静,宜室宜家。”

秦可卿看向南安太妃,听着意有所指的话,容色顿了顿,道:“老太妃过誉了,应该我上门拜访老太妃才是,最近诸事繁忙,倒是牵绊了手脚。

柳芳之母孙氏笑道:“都说珩哥儿媳妇儿贤惠知礼,我以往还不信,今个几倒是见着了,还有这容貌,倒如画里的天仙一样,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知书达理,只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可卿凝了凝秀眉,道:“柳太夫人,今个儿是天家大喜的事儿,如是有难言之隐,只怕与此热烈气氛不协,不妨过府再叙,如何?”

孙氏面上笑意微凝,却笑了笑,道:“也不多,就是两句话,珩哥儿媳妇儿平常倒也劝劝珩哥儿,自家老亲,也不要一味轻狂了才是。”秦可卿玉容微变,目光冷了几分。

而不远处,楚王妃甄晴与北静王妃甄雪,正在扶栏眺望熙和宫方向,这时就被南安太妃和贾母这边儿的动静吸引了心神,投将过去目光。事实上,不少诰命夫人都注意到这一幕,远远看着热闹。

甄雪看着几有围攻之势的一幕,有些看不过眼,秀眉蹙了蹙,低声道:“姐姐,她们这是?”

甄晴嘴角噙起一丝玩味笑意,说道:“原就有着一些过节,况且,妹妹也知道前日京中弹劾奏疏,闹得动静挺大。

“可她们和荣宁二府怎么也是一众老亲,何至于此?”甄雪柔声说道。

甄晴幽幽道:“老亲归老亲,但荣国府先前失爵,如今全靠着宁国府撑着,宁国府那位一向自矜其能,与几家老亲渐渐生着棚悟,上次又扫了南安太妃的面子,这下……她们可算得着机会。

甄晴说着,忽而挽起自家妹妹的素手,轻笑道:“妹妹随我过去,帮着说和几句,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好许多。”

甄雪容色怔了下,对自家姐姐的“盘算”终究有些无奈,随着一同过去,算是帮着解围。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也看着贾家与南安太妃叙话的一幕,或者说,一双美眸原就时不时落在那着一品诰命服,花容月貌的丽人身上。

晋阳长公主捕捉到那秦氏脸上的一丝局促和愠怒,美眸闪了闪。女官怜雪低声道:“殿下,贾家那边儿好像……”

而以女官身份随侍的元春,粉唇抿了抿,蛾眉下的美眸同样闪过一抹忧切。

晋阳长公主看向元春,笑了笑道:“元春,随本宫过去见见你家里人。

说话间,不等元春转忧为喜,向着贾家众人而去,笑问道:“南安老太妃,荣国太夫人,说什么的,这么热闹?”

南安太妃就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晋阳长公主领着女官款步而来,对这位大汉长公主不好轻忽,笑道:“今个儿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就是热热闹闹的,殿下这是?

心头奇怪,这位公主是帮着贾家来救场子的了?

也是,听说这位公主原就和贾家关系不错,据神京传闻,如果不是宁国那位早有家室,甚至还想将自家女儿清河郡主嫁过去。

“这不是本宫身旁的女官,元春,想着过来见见她家老太君和母亲。”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道:“元春,你这边也不用跟着本宫侍奉了,去和你祖母、母亲还有弟妹几个在一块几说说话。”

“谢过殿下。”元春轻轻柔柔说着,行到近前,先向贾母见礼。

说着,来到面色淡漠转而惊讶的王夫人跟前儿,温婉笑道:“母亲,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夫人脸上的冷色淡了下,看向自家着女官服饰的女儿,笑了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这时,柳芳之母孙氏也停了说的话,转而看向晋阳长公主,脸色变幻,自光惊疑不定。

这等妇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如何不知眼前这位大汉长公主是在为贾家站脚,心头暗恼。

牛继宗之母许氏,就没多少眼色,或者说本来就是故意,看了元春一言,对着贾母说着,语气带着几分诧异道:“贾家老姐姐,大姑娘这一晃眼都这般大了,老身还以为出阁了呢,现在这是在普阳公主府做事?”

王夫人脸上笑容凝滞,冷冷瞥了一眼许氏,目光冰寒几欲杀人,心头生出一股戾气。

老妖婆,怎么还不去死!!!

这位佛口蛇心的妇人,方才原本就为魏王封妃的盛大典礼感到心思复杂、怅然若失,此刻看到自家女儿,正自强颜欢笑,不想听到许氏的嘲讽之语,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后背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一刻,往日礼佛养成的气度荡然无存,只有最恶毒的诅咒,以及如潮水绵绵的怨恨。

怨恨眼前几个嘴里嚼蛆的老妖婆,还怨恨那珩大爷,怨恨命运不公。柳芳之母孙氏,笑了笑道:“老话说得好,好饭不怕等。”

牛继宗之母许氏也被王夫人那如刀剜人的眼神吓的心头一突,觉得渗的慌,转过自光,强笑道:“还是孙大姐见事多,是这么个理儿。

晋阳长公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头冷嗤。

这些妇人的勾心斗角,人心鬼域,森然阴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