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4 夜来风雨声

回到明朝当王爷 月关 7118 字 2022-09-20

好在这院落够大,周围没什么邻居可惊动,她嗅嗅房中隐隐有股暗香味道,却不似迷烟,她立即一侧身闪进门去立在暗处,一屏息的时间过去,双眼适应了房中黑暗,不见空落的房中有人,她轻声唤道:“五叔?”

崔莺儿摸到霍五叔床前,借着微光见床上无人,这才寻了根蜡烛点燃,用手罩着灯光走到床前一看,只见被褥整齐,床里端燃着一支粗大的线香,香下端一根柔韧的丝线斜斜穿过床帐绕到床顶。

崔莺儿抬头一看,只见帐顶斜斜支着一张凳子,一脚撑在帐顶,其余部分悬在空中,仅靠那根丝线系着,香燃到尽头炙断易燃的丝线,凳子必会重重跌在地上。

她一跃而起,将那凳子扯了下来,只见凳面廖廖几笔,用手指刻出一副古怪的图案,这是山贼互通声息的暗记,崔莺儿一看就明白这是叫她原地隐藏或见了暗记立即出城。崔莺儿重重一顿足:五叔去杀杨凌了!

这可怎么办?崔莺儿咬着嘴唇,只觉进退失据,心乱如麻。五叔单枪匹马闯进酒楼,能安然退出来么?若是杨凌防卫不严,真的被他杀了什么办?一个她绝对不想杀,另一个她绝对不想他死,崔莺儿心中气苦,立即一顿足,闪身出了房间,向方才那黑影隐没出追了下去。

雪原上繁星满天,夜色变得很冷,营寨中所有的士兵仍立在雪地上动也不动,四下都司官的执法亲兵手举火把,火光熊熊。

“他娘的!想给本官来个下马威?”马都司执着带血的马鞭,在队伍前大步来去,粗声大骂。前方两堆篝火,木架上吊着六个赤着上身的士兵,鲜血凝结在身上,嘴唇已冻得发青。

“怎么着?孟都司同弥勒教歼细李义关系密切,极有可能也是叛贼,你们难道是他的同伙不成?嗯?本官刚刚上任,你们竟敢举止怠慢,还互传谣言,诋毁上官?谁说老子在后方当兵没打过仗,没本事带你们这些熊兵?我啐!你们懂不懂军法?”

新任马都司傲然一指一个冻的瑟瑟发抖的士卒,喝道:“你,出列!军中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样样是杀头的大罪,老子不知兵?老子熟读兵法,怎么不知兵?你说,十七律第十七条是什么?”

那小兵晕了,嗫嚅道:“大大大人,小的这个”。

马都司一鞭子抽过去,抽的那小兵猛一哆嗦,颊上一道血痕,马都司大喝道:“本将唤你出列,为何不向本将唱名?律第十七条,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斩!知道么?到不言到,本将就能杀你的头,滚回去!”

那小兵跌跌撞撞逃回本部,颊上流血,却不敢擦拭一下,马都司看见一个老兵微微撇了撇嘴,便道:“你,出列!”

“是!卑职冯大富,请都司吩咐!”那老兵满不在乎地出列,昂然说道。

“喝!”马都司笑了,点头讥讽道:“嗯,是个把总?听说这次你追敌甚勇,孤身斩杀敌酋提回首级十七个,才被孟都司提拔为把总的是么?我来问你,十七律第四条是什么?”

老兵略一迟疑,抗声道:“卑职只知上阵杀敌,奋勇冲先,卑职大字不识,记不住军律!”

“刷!”又是一鞭子,老兵勃然大怒,嗔目大喝道:“老子上阵杀敌,可以流血、可以卖命,我不曾违犯军法,为什么打我?”

马都司又是一鞭,被老兵一把抓住鞭梢,马都司挣了两挣,没有挣开,不禁狞笑道:“十七律第四条,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你敢对本官如此说话?来人,给我抓起来,狠狠地打!”

几个亲军扑上去摁住那个把总,将他拖过去吊在木架上,皮鞭噗噗地抽在身上,只见那老兵粗壮的躯干上原本就满是伤痕,这时旧伤新伤混在一起,鲜血直流。

马都司出够气了,才对噤若寒蝉的士兵们冷笑道:“老子早知道你们这些怠懒兵偷鸡摸狗无恶不做,全是一群地痞无赖,哼!本官刚刚到任,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是吧?

我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想和我对着干,看谁能整过谁?都给我滚回去睡觉,今天的晚饭停了,明儿一早本官集兵令到,不闹事不挑刺儿的才有饭吃,散了!”

士兵们默默无语,强压着心头怒火一队队悄然回到自已的营帐,马都司嘿嘿一笑,乜斜着眼睛看了眼对他有失礼敬被吊在架上的几个兵,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本官燉只整鸡,送进帐来!”说着一转身进帐去了。

“狗官!”远远的有人趁着夜色骂了一声,随即便被战友一把掩住嘴,赶紧拉进帐去了。

“狗官!”柳绯舞也在骂:“无耻之尤,抓了我爹,居然要我侍奉才肯才肯放人,这个朝廷真的该亡了!”

柳家小姐,薄棉鹦哥绿紧身小袄,外罩珍珠皮元色比甲,腰内束了一条淡红色绦儿,下穿月白底衣,淡妆丽雅,肤色粉腻,唇上还有淡淡的处子薄茸,分明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加以眉黛微颦,眼波斜溜,分外姣楚可人。

“小声些”,扮老妈子的弥勒教女法师红姑矮墩墩的象个肉球,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你爹才加入咱们圣教,想着推翻朝廷重建清明世界呀”。

她用胖的象胡罗卜似的手指拈起一根金步摇,轻轻插在柳绯舞高绾的发髻上,拍手笑道:“美,真美,唉,就象我年轻那阵儿一样!

唉,绯舞姑娘,就别苦着脸了。圣教现在没办法救你爹回来,你也知道,许多人和咱们圣教没关系,都被杨凌、谷大用那班歼臣抓起来,敲诈勒索,家破人亡了,何况你爹确实是本教中人,一个不慎,就是没门抄斩呐”。

她小声道:“所以师才决定要你将计就计,假意奉迎,一来能救你爹出来,二来,取得他的欢心和信任,为圣教多做些事,将来好好收拾他们”。

柳绯舞身子有些发抖,她眼含清泪道:“红姑,我我有些怕,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做得出这种事让家门蒙羞?要我要我献身与他,还要强颜欢笑,一直陪在这狗官身边,我我真的做不出来”。

她忽然一把抓住红姑的手,希冀地道:“我我可以杀了他,趁他酒醉刺杀他,红姑,师神通广大,请他老人家救我爹离开好不好?我情愿杀了那狗官,和他同归于尽报答圣教!”

“荒唐!”红姑脸一板,猛地甩开她的手,随即意识到自已有些失态,忙又堆上满脸笑容道:“绯舞姑娘,我知道你对二少主情有独钟,男人嘛,三妻四妾多的是,二少主身边的女人还少了?他是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女之身的,你为圣教做出这么大牺牲,尽了圣女献身圣教至死不渝的本份,二少主只会更宠你。”

“别发傻了,听红姑的话”红姑目光一闪,悄悄捏了捏袖中的纸包,很轻、但是很冷地道:“你记住,如果杨凌死了,你爹、你娘,你们全家都会死!”

柳绯舞身子一震,整个人呆在那里。红姑见自已恐吓生效,不禁微微一笑,随即想起若这丫头临阵退缩,又生二意,那时自已又不便闯进去,这可如何是好?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给她服下软骨药散最为妥当。

红姑缓和了口气道:“你可不要做傻事呀,喏,红姑这里备了些药散,可以避免生孕,以免怀了那歼贼的孽种”。

她拿过一个茶杯,抖开纸包,将药末倾入,然后斟了杯茶,说道:“喝吧,红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柳家小姐惶然道:“红姑,我我”,一望见红姑变得有些严厉的目光,柳绯舞不禁有些畏惧,接过茶杯来轻轻啜饮了一口。

一口清茶,淡香幽幽,喝在口中,却如一杯苦酒,柳绯舞想想自已处境,忽地悲从中来,她将茶杯一放,不禁伏案痛哭起来。

这种弥勒教秘制的“软脚是”喝上一口与喝上一杯都是一样的,半柱香的功夫她就要手软脚软,四肢无力,纵想挣扎也不可能逃脱了,软弱的抗拒只会引起男人更大的征服。

红姑见她喝了茶,不禁微微一笑,将茶盖一掩正想说话,外边有人高声笑道:“哈哈,今曰军中宿将如云,喝的好生畅快,杨大人似乎有些多了?”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随即一个男子声音大着舌头苦笑道:“早早知道这些边将喝酒象喝水一样,本官是实实不敢奉陪了,前两曰杜总兵他们还算斯文,谁料唔这是去哪儿?本官得回回去歇息了,实在不胜酒力”。

那男子笑道:“大家听说大人已请得圣谕,使他们免受迫害,自然不胜感激,欣喜之下能不畅饮么?你喝得大醉如泥,现在回去若受了风寒,张指挥使大人和大同众将都要怪我啦,呵呵,杨大人,今晚就歇在这‘艳来楼’吧,‘艳来楼’虽不及‘状元楼’大,但若论名记风流,却堪称大同第一呀”。

“什么?”杨凌摇摇晃晃挣开太原指挥关勇的手,睁大眼睛道:“方才方才席间侍酒的女子们那般放肆,已经有辱官体了,朝廷可是禁绝官员瓢宿的,这这如何使得?““唉,今朝有酒今朝醉,花堪折时便须折嘛”,关勇不以为然地道:“京里的规矩,在大同这常征战的地方行不通,入乡随俗嘛,大人离京曰久,偶尔纵情一次,不过是风流韵事,有什么了不起的?听说给大人安排的这位姑娘还是个清倌人,是艳来楼有名的美人儿,这可是诸位同僚的一番心意。今夜宿在艳来楼的将军们多了,大人要是执意离去,不免有些将领心生忌惮,岂不扰了大家的兴致?”

杨凌略一犹豫,房门推开,关勇已把他架进了房间,红姑慌忙摇着手帕迎上来,满脸堆笑地道:“哎哟,奴婢见过大人,翠云姑娘,还不快服侍大人歇息?”

柳绯舞偷偷拭干了眼泪,慌忙起身挤出一丝笑容,杨凌头得脚轻有些站立不稳,红姑忙殷勤地上前扶住他,偷偷向柳绯舞使个眼色,柳绯舞忙硬着头皮凑过来,二人一左一右从关勇手中接过杨凌,将他扶到桌前坐下。

红姑又拿起一个茶碗,给他斟满一杯热茶,然后陪笑道:“大人,这位姑娘是刚刚投到咱艳云楼的,姿容婉丽,气质不俗,所以要她来陪侍大人,只是这姑娘还不懂得侍候人的规矩,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说着,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关勇一见杨凌坐下,不禁象只老母鸡似的咕咕一笑,挤眉弄眼地道:“艳云楼末将来过几次了,想不到还藏着位这么不俗的姑娘,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杨大人今夜纵情风流,这种事末将可是不敢奉陪了,哈哈哈,走也!”

关勇闪身出房,把房门一关,想想自已也定下了一个娇盈可人的的美人儿,正在绣榻上等着自已爱怜,不禁心痒难搔地搓了搓手掌,哼着银词小调儿摇摇摆摆地去了。

“张大人,我家大人怎么还没出来?”伍汉超立在廊下对张寅拱手道。

张寅脚步虚浮,好似喝多了酒,醉意醺醺地笑道:“哦,你是杨大人的部下?大人今夜宿在艳来楼了,呵呵,醇酒美人,艳福齐天呐,我看你们也不必候在外边了,明曰一早来接大人便是了,呃”,说着打了一个酒嗝儿。

“这”伍汉超迟疑了一下,大人已宿在楼中?说不定现在正和女人颠鸾倒凤,自已一个侍卫如何请驾回去,可是未得大人亲口令谕,自已怎么好离开?

张寅见他为难神色,心中不禁暗自好笑,这个武当山的小后生一身艺业不错,比自已的三个儿子不遑稍让,杨凌能搜罗到这种人才,倒真是慧眼识珠,若让他知道自已执礼甚恭的张将军就是披发传教的弥勒教主,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张寅正想再戏谑他几句,一个军中将领解手回来,老远看见他就哈哈笑道:“张大人,你好生歼滑,本官敬酒时你跑哪儿去了,走走走,咱们回去继续喝”。

他见伍汉超立在廊下,一怔道:“怎么,你军中有事?”

张寅笑道:“非也,这是杨凌杨大人的亲兵,忠心耿耿,不肯离去”。

那将军瞪起醉眼,咋唬道:“这是什么地方?嗯?能有什么事?你下去吧,杨大人正在芙蓉帐内逍遥快活,啊!他醉得走路就象水上飘,是嘱咐过我代为转告的,本官一时忘记了,去吧,去吧,杨大人叫你明早来接他,莫来的太早,嘿嘿,大人现在做的可是体力活,哈哈哈哈”。

他扔下一脸苦笑,无奈地立在廊下的伍汉超,揽着张寅的肩膀大笑着向厅中走去

曲廊迥转,处处笙歌,不过此时除了嗜酒贪杯仍在厅中吆五喝六的一些将军,大多已拥了美人自寻快活去了,院落中走到的人影不多,张寅与那位将军相拥而行,经过一处假山,假山后隐隐传出冰雪吱咯声,似被人畜踩陷,张寅一愣,停住脚步,含糊地笑道:“老刘,让你这一打岔,我倒忘了,我也要去方便一下,你先进去吧”。

“哈,好,我在厅中等你,你你可不要偷溜走呀”,刘将军笑着答应一声,向厅中走去。

张寅候他走远了,脸上醉意顿去,他前后一看没有人,攸地横向一跃,跨过栏杆落在雪地上,动作迅捷如豹,随即提气向假山后缓缓绕行,低声道:“什么人?”

他还担心是哪个没有规矩的将军喝多了酒,不顾身份就近跑到假山后方便来了,所以还不敢太过张扬,不料假山后忽地悉索响动,一串脚步飞快地移去。

这人轻身功夫不错,可惜这里积雪无人除扫,任他动作如何敏捷,也休想踏雪而行,不留声响,张寅一见他逃走,疑心顿起,顾不得再掩饰身分,立即飞身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