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用待从头(2)

纪忆觉得自己被搓热的不止是手,还有心。

她避开这个问题,是不知道如何问,或者想着,其实有些事有些决定了,那过去的就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以为这是成熟的表现,可从昨晚到今天一整天都时不时走神,后悔自己没在昨天就问清楚,反倒不知道接下去何时再好开口……

而现在,季成阳却直截了当地准备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吧,我听着。”

她轻声说,嘴唇微微张合着。

接下来的季成阳这段话,大概只耗费了四五分钟。他是职业记者出身,总能立刻切入重点,很快就已经讲完他当初进入伊拉克之前和同伴交待“后事”的问题,他告诉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方式,自从开始成为战地记者就有这种习惯,起初后事的交待是为了家里父母和兄弟姐妹,后来这一次,多了她。“那时你只有十七岁,西西,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要是知道我失踪……”他放开她的手,去抚摸她的短发,“我怕你会想尽一切方法去找我。”

他最怕的,就是她的不顾一切。

放弃学业,用尽方法,孤注一掷,去找还有一分活着希望的他。如果还有一分希望,纪忆绝不是一个安静等待希望降临的人,她会闹到没有书读,闹到人尽皆知,闹到自己毫无转寰的余地,将自己逼上绝路,也要去找他……

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年少的她。

当拥有感情时,她能心甘情愿为亲情爱情放弃所有。

可当失去亲情爱情的时候,也能强迫自己恢复清醒,将自己保护好。

季成阳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自幼的家庭,造就了如此的一个纪忆。她重感情,爱就会爱的全心投入,不计回报;她也现实,失去了爱,也不会因此彻底崩溃,懂得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他旁观过她从小到大太多次对父母家人绝望后,再擦干眼泪站起来的例子,也为此祈祷过,失去自己的她也能如此。

他刻意淡化了被囚禁的日子,暂时总结了自己所说的往事:“所以我没有结婚。我不敢说是不是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我肯定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那么早和你……应该等你大学毕业。”

六年前的季成阳,因为一场大病,会有“时不待我”的做事风格。

六年后的他走过时间和生命的万水千山,却会觉得有些事慢慢来会更好。

命里有时终须有。

他们两厢沉默了会儿。

纪忆安静地蹲□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伸出双臂去搂住他的腰。他说的没错,如果当年知道他真的失踪在伊拉克,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都会想办法拼命去找他:“其实……你的邮件发什么都没用,我不信你会和别人结婚……”

他们不是寻常的男女朋友,她从小就认识他,他的一言一行都看了那么多年。

有什么道理会一夕改变一个人的品质?

她不信。

所以六年零两个月后见到他,她怕接近,怕和他说话,是因为什么?怕物是人非?还是近情情怯,不知道……或者真怕,他真的一夕改变,有了妻子?

不知道,说不清。

她鼻子酸酸的,好像只要面对他就会特脆弱。

这种感觉,就像别人对着自己妈妈,就永远会是孩子脾性的一面,她对着季成阳,就永远会是那个全身心爱着他的小姑娘。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脸,将那小小脸孔托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一瞬仿佛回到小时候,隔着电视机屏幕看着他,那时她总觉得他的“那种勾人的劲儿”就来自于这双眼睛之后隐藏的那些想法,他时而微微笑,低声笑,或者神采飞扬的笑,都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这一秒,那双眼睛里完全就只有自己。

谈话告一段落,他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头,深深亲吻她。

拉布拉多从狗窝里站起来,它看到自己的主人在和一个陌生人紧紧挨在一起,在做着一些它不能理解的事。需不需要挺身而出,保护主人呢?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