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做了,却没敢让人送来。
那个立在深宫阴影里的小皇子,本身便是这般胆小的。即便后来他立明堂,上战场, 在官场之上已经可以一锤定音。然回王府见了她,卧榻掀被,总是顺着她的意思,半点不敢违拗。甚至,她一蹙眉,他的心便揪起。
是故,这些年, 裴朝露偶尔想起那封和离书,便会想他到底是攒了多久的勇气才敢递给她!又或者,她压根也不了解他,是他本性便是这般凉薄的。
后者,她很快便下意识否定掉了。
那些年的情意是真实存在的,从亲情到爱情,从年幼到年少,只是遗憾没能将爱情再融成亲情,遗憾没有走到老。
重逢后,她不是没想过,问一句当年为何要和离。然又觉没有意义,即便有天大的理由,她这些年的境遇也是真实发生的。
若不和离,她的人生、乃至家族都不至于此。
直到那日沙镇茂叶林中,他弃了僧服,玉革紫袍坐于战马之上,是还俗的标志。那个被理智压下的念头,便又浮上心间。
想再问一问,为何赠她和离书。
再观这敦煌第一寺,不过转眼便成了他处理军务的殿阁,而原该秉荤戒、食斋饭的案桌,分明是诸物不忌。
“卿与佛祖,我佛方是我归宿。”和离时的话,当年她不信,如今更觉荒唐。
这分明就是他的一场躲避。
他根本随时想着要重入红尘。
涵儿走后,话已经滚到唇边,却还是被咽了回去,她道,“温壶酒吧。”
酒壮人胆。
走到这一步,要论的也不该再是昔年旧事。
理智又去了上头,压下如麻的情绪。
只是眼下这事开口,同他当年不明缘由了断情意,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