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嬴政站在门口,玄色的袍服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燕丹,一言不发。
燕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叫苦不迭。
这小祖宗的气性也太大了点,而且这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全冲着吕不韦去的,倒有一大半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硬着头皮,挣扎着从软榻上站起身——虽然脑袋还有点晕,但站着说话总比躺着挨瞪有气势些。
他慢慢挪到嬴政面前,试探性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
“大王……这是怎么了?一下朝就板着张脸,谁又惹你不快了?是不是……吕相又给您气受了?”
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再触到嬴政哪根敏感的神经。
嬴政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但到底还是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火药味:“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一甩袖子,像是要把满腹的憋闷都甩出去,开始噼里啪啦地倒苦水,“你是没看见!今日朝堂之上,各地洪涝急报,他吕不韦件件了如指掌,桩桩安排妥当!寡人……寡人倒像个摆设!只能坐在那里听他说‘臣已如何如何’、‘臣已怎样怎样’!连那向六国发布招贤令,求取治水人才的主意,都是他提出来的!他倒是想得周全!他吕不韦,比寡人更像个秦王!”
这番话里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不甘和愤懑,听得燕丹心里微微一酸。
他理解嬴政的感受,那种权力被架空、被无视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等嬴政发泄完,胸脯还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时,燕丹却忽然笑了,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带着了然和些许无奈的轻笑。
“大王,”燕丹歪着头看他,语气平和,“那您觉得,吕相今日在朝堂上所行之事,所下之令,有错吗?不合秦法吗?不利秦国吗?”
嬴政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反驳:“自然无错!招贤令求才,本就是强国之策!可是……”
“既然无错,且于国有利,”燕丹打断他,摊了摊手,“那吕相去做,有何不可?说实话,若不是他提起,我都想去拜托吕相,帮忙寻访一下六国之中擅长农事的能人,或者昔日诸子百家里精通稼穑的农家人呢。这对我正在搞的试验田,大有裨益。”
“你!”嬴政猛地转回头,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连你也要去找他?!寡人才是秦王!寡人也可以下令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