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雪悄无声息地覆满宫墙,慈宁宫的铜炉里添再多炭火,也驱不散寝殿内的寒意。温婉宁斜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枯瘦的手指仍执着地摩挲着那方泛黄的并蒂莲绢帕——那是苏陌璃留下的最后念想。
守在榻前的宫女们红着眼眶,看着太贵妃的呼吸渐渐微弱。忽有一阵风卷着雪片扑进窗棂,吹得案头萧承乾的血书轻轻翻动。温婉宁浑浊的目光骤然清明,仿佛又看见女儿萧安乐抱着年幼的陆知礼在花园里嬉笑,看见萧承乾举着糖葫芦追在她们身后跑。
“先帝,安乐......知礼......”她气若游丝地呢喃,喉间发出断续的声响,“还有乾儿......子谦,我这就来见你们了......”话音未落,手中的绢帕缓缓滑落,正盖住了血书上“知礼”二字。
消息传到乾清宫时,萧则链手中的朱笔重重砸在奏折上,墨汁在“江南水患”的奏报上晕开一大片。他怔怔望着窗外的飞雪,想起幼年时温婉宁常抱着他讲故事,想起她每次见了皇子皇女们,眼中总是盛满慈爱。
惇王府内,常云萝攥着萧靖远的手,指尖发凉:“太贵妃娘娘去了......她最疼的就是知礼皇嫂......”萧靖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望向宫墙方向,雪落在他肩头,很快积成薄薄的一层。
几日后,温婉宁的灵柩缓缓移出皇宫。送葬的队伍中,唐婉兮、林知鸾、秦若丽等人互相搀扶着,泪水在寒风中结成冰晶。她们看着灵柩渐渐远去,恍惚间又想起先帝在时,与苏陌璃、温婉宁在御花园赏花的光景。那时的阳光正好,笑声穿过重重宫墙,惊起满园繁花。而如今,曾经的姐妹一个个离去,只留下这空荡荡的紫禁城,在风雪中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灵幡在风雪中翻卷如白浪,唐婉兮攥着孝帕的手指已冻得发紫,望着棺椁上镶嵌的东珠簌簌滚落,突然眼前一黑直直栽倒。皇后苏倾城惊呼一声扑过去,素白的披风扫落满地纸钱,“快传太医!”她托着唐婉兮后颈,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额头,这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已烧得滚烫。
宫道上积雪被马蹄踏得飞溅,三名太医抱着药箱跌跌撞撞奔来。楚昭手持鎏金手炉立在廊下,凤目扫过瘫软如秋叶的唐婉兮,咬牙吩咐:“在偏殿支起屏风,煎药的铜炉不许熄,若有差池——”话音未落,殿内又传来唐婉兮破碎的哭喊:“姐姐!你等等我啊——”
寝殿内蒸腾的药气混着白梅香,唐婉兮抓着苏倾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当年阿兰娜一党作乱时,我吃不饱穿不暖,是她把最后半块馒头塞给我……”滚烫的泪水滴在皇后苏倾城袖口,洇出深色痕迹。苏倾城轻轻替她擦去冷汗,瞥见她鬓边歪斜的银簪——那是温婉宁生前送的生辰礼。
守在廊下的太医们捧着药碗进退两难,忽见楚昭掀起珠帘夺过药碗:“本宫喂。”她跪在榻前,舀起一勺汤药吹散热气,“唐姐姐,你忘了咱们说过要一起看尽紫禁城的春去秋来?”话音未落,唐婉兮已攥住她的手腕,浑浊的泪滴进药碗泛起涟漪。
暮色渐浓时,唐婉兮终于沉沉睡去。苏倾城望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想起今早整理温婉宁太贵妃遗物时,发现的那封泛黄书信。信中娟秀字迹写着:“若有一日我先去了,替我照看好先帝的嫔妃们,她最是心软……”殿外风雪呼啸,吹动窗棂上的白绫哗哗作响,恍若故人的叹息。
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药碗里的汤药泛起涟漪。林知鸾踉跄着扑到榻前,发间珍珠流苏在昏暗的烛光里晃出碎银般的光:“婉兮!你醒醒!”她颤抖的指尖抚过唐婉兮苍白的脸颊,忽然转身揪住太医的衣襟,“你们若救不活她,先帝和文德淑皇后娘娘定饶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