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萧则链捏着证据的手不住颤抖,案头还摆着苏承德前日递来的《整饬边防疏》,墨迹未干的字句间皆是为国为民的谋划。他想起朝堂上苏承德佝偻着脊背请罪的模样,想起苏承德,唐亲王萧易成与自己被阿兰娜一党污蔑被关入天牢时,苏承德如何照顾正在发高烧的自己…
当苏承德跪在乾清宫阶下时,苍白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惧色。"臣早料到会有今日。"他举起怀中泛黄的密档,声音铿锵,"三年前楚将军战死当夜,臣便派人暗中追查,却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崔府。只是崔皓老奸巨猾,老臣苦无实证,才迟迟未敢上奏。"
密室中,被押解而来的唐诗诗突然癫狂大笑:"没错!都是崔国公的主意!他要楚家死,要苏太师倒台,这样崔家就能独揽大权!"她披头散发扑向萧则链,却被侍卫拦下,"陛下以为苏倾城为何与我来往密切?不过是苏太师想借我之手揪出真凶!"
萧则链踉跄着扶住龙案,喉间腥甜与悔恨翻涌。他想起楚昭兄长骨节间没有握刀茧子的尸身,想起苏承德深夜冒雪入宫呈递边关急报的身影,终于明白自己被崔皓精心设计的局蒙骗了太久。
"拟旨。"他握紧先帝遗诏的碎玉,声音沙哑,"为楚家平反,追封楚昭兄长为忠国公,入昭勋阁。"目光转向苏承德,"苏太师殚精竭虑,辅佐两朝,赐...免死金牌。"
暮色中,楚昭跪在兄长新立的墓碑前,碑上"忠烈"二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远处传来更鼓声,她抚摸着怀中完整的玉佩,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萧则链咳着血走到她身旁,望着墓碑轻声道:"朕欠楚家,欠苏卿家,一个真相。"
而此刻的崔府,崔皓望着突然闯入的御林军,颤抖着展开最后一封密信——那是远在边疆的儿子发来的急报,信中说边关突现崔家私藏的军械。他跌坐在太师椅上,终于明白苏承德为何总是默许他的僭越之举——原来这位老权臣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自投罗网。
夜渐深,乾清宫的烛火依旧未熄。萧则链提笔写下罪己诏,墨迹晕染间,恍惚看见母后苏陌璃温柔的笑容。窗外寒鸦掠过宫墙,惊起一地霜华,这场持续三年的冤案终于尘埃落定,却也让他懂得:青史上的忠奸善恶,从来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乾清宫的朱门轰然洞开时,萧东珍长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鬓发散乱,凤冠歪斜,金丝绣鞋上沾满宫道的霜雪,正死死拽着萧则链的龙袍下摆:"链儿!你姑父虽有过错,可崔家世代忠良......"
"忠良?"一声冷笑刺破凝滞的空气。楚昭提着裙摆冲进来,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眼底却燃着灼人的火光,"长公主可知我兄长的尸身,是如何在乱葬岗被发现的?"她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烙着与崔府朱雀纹章相似的烫伤——那是三年前,她被崔家暗卫严刑逼供留下的印记。
萧东珍面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你放肆!"
"放肆的是崔皓!"楚昭抓起案上伪造的通敌文书,狠狠摔在长公主脚下,"他勾结敌国,残害忠良,让我楚家满门冤死!如今证据确凿,长公主还要护着他?"她转身望向萧则链,目光中既有恳求又有质问,"陛下说要还楚家一个公道,难道要让这公道,被长公主的眼泪冲散?"
萧则链按住翻涌的咳意,指节因攥紧龙椅扶手而发白。他想起母妃苏陌璃教导他"法不容情"时的严厉神色,又瞥见楚昭兄长追封诏书上未干的墨迹,终于沉声道:"姑姑,国法昭昭,崔皓通敌叛国、构陷忠良,十恶不赦。"他抬手示意侍卫拉开长公主,"若今日饶了崔皓,他日九泉之下,朕有何颜面见先帝、见楚家冤魂?"
萧东珍瘫坐在地,凤冠上的东珠滚落满地。楚昭望着长公主绝望的神情,忽又想起兄长出征前说"战争从无赢家"。她敛去眼底恨意,福身行礼:"长公主疼惜姑父之情,臣妾能懂。但国法在前,望长公主莫要让崔家的罪孽,再连累您的名节。"
殿外更鼓沉沉,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殿内。萧则链望着楚昭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场为楚家昭雪的冤案,不仅是还忠良清白,更是为整个王朝守住了公道。当他提笔落下罪己诏的最后一笔时,窗外的寒鸦振翅飞过,在宣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恰似历史长河中那些终将被揭开的真相。
隆冬的雪粒如砂砾般砸在昭阳殿的飞檐上,萧东珍踉跄着跌进乾清宫,玄狐大氅拖在浸透雪水的青砖上。她鬓边仅存的珍珠步摇在寒风中摇晃,映得形容枯槁的面容更显凄厉:“链儿!崔家满门已伏诛,你当真要将姑姑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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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则链搁下朱笔,罪己诏上未干的墨迹被呵出的白气氤氲。案头摆放着崔皓父子的首级画像,与萧东珍眼中血丝一同刺痛他的神经。“姑姑可知,崔家私藏的军械足够武装十万铁骑?”他咳着血推开谏章,龙袍下摆扫落案上先帝遗照,“若不是苏太师暗中提防,这江山早已改姓崔!”
殿外传来更夫苍凉的梆子声,萧东珍突然瘫坐在蟠龙柱下。她想起昨夜刑场上,儿子临刑前高呼“来生再不生在国公府”的惨状,喉间泛起腥甜。“求陛下...看在先帝与我一母同胞的份上,”她扯散满头珠翠,青丝如霜雪垂落,“容我在椒房殿陪伴太妃们,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楚昭恰在此时捧着楚家平反的诏书踏入殿内,看见萧东珍披头散发的模样,握着玉笏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起兄长战死那日,自己也是这般失魂落魄地跪在宫门前。“长公主...”她敛去眼中复杂神色,将诏书呈给皇帝后轻声道,“先帝仁德,最见不得手足相残。”
萧则链望着萧东珍脖颈间与先帝同款的螭龙玉佩,记忆突然回溯到幼年。那时姑姑常抱着他坐在御花园的老槐树下,讲先帝背着她偷跑出宫的趣事。如今槐树早已枯死,树下只剩满地积雪。
“罢了。”他挥袖掷出一道金牌令箭,上面“宫禁通行”四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即日起,长公主迁居慈宁宫偏殿,非宣不得出。”言罢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罪己诏“朕之过也”四字上。
萧东珍攥着令牌踉跄起身,目光扫过楚昭怀中的诏书,忽而惨笑出声。她转身时,大氅扫过丹陛,惊起檐下冻僵的麻雀。远处慈宁宫的铜铃在风雪中作响,恍惚是崔家祠堂里超度亡魂的钟鸣。而乾清宫内,萧则链望着窗外苍茫雪景,终于将罪己诏投入火盆——跳动的火苗中,映出的不知是先帝的面容,还是楚昭兄长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