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那日,乾清宫丹墀下绣帕翻飞,百余名秀女如春日桃李般列队而立。萧则链端坐在九龙金漆宝座上,玄色龙袍上的暗纹随呼吸起伏,目光扫过阶下时,却见皇后苏明柔正用银护甲轻轻叩击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那是她心绪不宁时的老毛病。
"陛下,这第三排穿月白襦裙的姑娘,倒是有几分书卷气。"太贵妃温婉宁倚着鎏金鹤纹屏风,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响。她鬓边新摘的白茉莉沾着晨露,香气混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在殿内氤氲成雾。太淑妃唐婉兮垂眸拨弄护甲上镶嵌的东珠,忽然轻笑出声:"姐姐就爱这些文弱的,倒不如挑个会骑射的,也好陪陛下狩猎。"
萧则链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和田玉扳指,想起萧易成大婚那日,雁门关传来的密报——西周公主的陪嫁箱底,藏着三柄淬毒短刃。"不必急。"他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白鸽,"西域使臣尚未献和亲礼,且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诚意。"
话音未落,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西周使臣求见!"珠帘晃动间,捧着和亲文书的使臣踏入殿内,羊皮卷展开时,殿内骤然静得能听见绣鞋踏过青砖的声响。皇后苏明柔捏着团扇的手微微发白,太贵妃腕间的翡翠镯突然裂出细纹,而太淑妃唐婉兮的东珠护甲,正一下下撞在鎏金香炉上,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萧则链望着文书上西域公主艳丽的画像,忽觉殿内熏香过于浓重。他想起昨夜萧易成的密信,信尾用血画着半枚破碎的虎符。"宣西周公主觐见。"他的诏令掷地有声,而阶下秀女们交头接耳的细语,混着皇后敲击扶手的节奏,在雕梁画栋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萧则链话音刚落,殿内秀女们面面相觑,细碎的裙裾摩擦声与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皇后苏明柔轻咳一声,银护甲终于停止叩击扶手,她抬手示意女官:"还不伺候各位姑娘去偏殿暂歇?"
随着宫娥们引导,秀女们如受惊的燕群般退下。月白襦裙的姑娘经过鎏金门槛时,不慎遗落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太贵妃温婉宁望着那抹素白被宫靴碾碎,腕间裂痕纵横的翡翠镯又发出一声脆响。
待殿门重新合拢,西周使臣的皮靴踏过满地碎珠,羊皮卷在蟠龙柱下展开。画像中公主眉间的朱砂痣红得滴血,与萧易成信中血画的虎符在萧则链眼前重叠。太淑妃唐婉兮突然上前,东珠护甲划过文书边缘:"这西域女子生得倒是张扬,只是不知..."
"陛下!"司礼太监踉跄闯入,冠冕歪斜,"雁门关八百里加急!"黄绸密报展开的刹那,萧则链看见熟悉的狼毫字迹——北狄新王阿史那祁亲率三万骑兵,正朝西周边境移动。
皇后手中团扇"啪"地合起:"北狄与西周素来不睦,此番异动..."她话音未落,太贵妃已将案上西域熏香炉重重推开,茉莉花瓣混着香灰洒在和亲文书上,"莫不是这和亲背后藏着连环计?"
萧则链将密报收入袖中,龙袍掠过满地狼藉。他望着殿外盘旋的寒鸦,想起萧易成信中最后那句"虎符在握,静待君命"。"宣唐亲王即刻入宫。"诏令下达时,檐角铜铃突然剧烈摇晃,一场裹挟着西域风沙与北疆狼烟的风暴,正在九重宫阙下悄然酝酿。 18书屋
暮色如血浸染宫墙时,萧易成的玄铁甲胄已在乾清宫阶前叩出闷响。他抬头望向御座上的萧则链,发现皇兄眼底布满血丝——自阿兰娜之乱后,他已有三年未见这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