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份墨迹未干、细节详尽的供词,摆在了陈太初面前的案几上。陈龙垂手肃立一旁,低声道:“王爷,四人已分别吐实。虽措辞略有差异,但核心指向一致,细节能够相互印证。幕后主使,确系康王赵构无疑!”
陈太初拿起供词,逐字逐句仔细审阅。供词中提及:康王如何通过中间人(已服毒身亡的络腮胡头目)与陈守仁搭上线;陈守仁如何利用掌管家族部分海外贸易的便利,将开德府军工坊淘汰的旧式火铳图纸、漕帮沿海航道巡逻时刻表、乃至秦王麾下部分将领的性情癖好等情报,暗中传递给康王;作为回报,康王则许诺在杭州市舶司给予陈守仁商船“特殊关照”,并利用其影响力,帮助陈守仁吞并其他海商份额。此次绑架灭口,是因为康王得知秦桧倒台、李俊南下剿匪后,恐陈守仁这条线暴露,引来灭顶之灾,故下令“处置干净,不留后患”。至于那惨无人道的割舌、剜眼,则是康王亲信下的命令,意在杀鸡儆猴,警告所有可能与康王合作又心存摇摆者,同时也是为了彻底防止陈守仁泄密。
“好一个康王殿下!好一个杀伐决断!” 陈太初放下供词,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中冰寒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缓缓站起身,对陈龙道:“将这四份供词,分开妥善保管。这四人,严加看管,用最好的药吊着性命,他们,是人证。”
“末将明白!”
与此同时,王府西厢一间临时改建的病房内。
浓重的草药味盖不住血腥气。陈守仁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躺在锦榻之上,浑身缠满白布,尤其是双眼处,凹陷下去两个恐怖的深坑。王府医官已竭尽全力,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失血过多加之酷刑折磨,他已元气大伤,仅剩一口气吊着,意识时昏时醒。陈文远跪在榻前,看着父亲这般惨状,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滔天的恨意,又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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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初悄无声息地走入病房,挥手让医官和侍女退下。他走到榻前,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陈守仁,目光复杂,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开口,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敲在陈守仁残存的心神上:
“守仁叔……”
榻上的陈守仁似乎听到了这声呼唤,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陈太初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嘲讽,“是王府每年给你的分红不够丰厚?还是你这陈氏耆老、开拓功臣的身份,在开德府不够显赫?我陈太初,可曾亏待过你这一房?可曾亏待过文远他们在海外搏杀的辛苦?”
陈守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被割去的舌头让他无法言语,只有浑浊的泪水从空洞的眼窝中不断涌出,混合着血水,浸湿了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