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烛火更暗了,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扭曲变形。陈太初紧紧回握住父亲的手,迎着他那执拗而清醒的目光,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爹… … 孩儿… … 还是元晦。只是… … 只是政和元年冬,跌入那冰封的清水河时… … 孩儿仿佛… … 在生死之间,窥见了一个… … 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需要竭尽全力、甚至… … 甚至来不及喘息才能触及的境界。”
他选择用最接近真相、却又模糊了关键的方式回答:“孩儿知道了该如何更快地求取功名,知道了该如何更有效地做官,更知道了… … 该如何打仗,才能保住我汉家山河,才能让我陈家… … 不再受人欺凌。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朝的强盛,看起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愧疚:“只是… … 只是孩儿太心急了。步子迈得太快,搅动了太多风雨,让这天下… … 也跟着动荡不安。更连累爹爹您… … 晚年不得安宁,跟着孩儿颠沛流离,以致… … 以致沉疴难起… … 是孩儿不孝!”
陈守拙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那锐利探究的目光渐渐软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释然,有心疼,更有无尽的爱怜。他伸出另一只颤抖的手,艰难地抬起,想要抚摸儿子的脸颊,指尖触碰到陈太初鬓角那几缕刺眼的银丝。
“儿啊… …” 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最深切的关怀,“你… … 你都有白头发了… … 太累了… … 别撑着了… … 不行… … 不行就回南方去吧… … 别管… … 别管他们老赵家那些… … 糟心事儿了… … 咱… … 咱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
这一刻,什么穿越之谜,什么天下大局,在一位父亲对儿子最本能的疼惜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陈太初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嗯!爹,孩儿答应您!不管了… … 以后,孩儿就只管家里的事… … 只管让您和娘安心… …”
陈守拙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安详的笑意,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大的石头。他松开手,气息变得更加微弱,眼神也开始涣散。陈太初急忙唤入守诚和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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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拙用尽最后的气力,目光扫过次子和续弦妻子,断断续续地嘱咐:“听… … 听你大哥的话… … 别… … 别给他… … 惹麻烦… … 一家人… … 好好的… …”
话音未落,他双眼缓缓闭上,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那丝支撑着他的回光返照之气,终于彻底消散。烛火恰在此时燃尽,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北风依旧凄厉地呼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