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静地观察着那几个买家,以及周围隐隐维持秩序、目光警惕的几条汉子,低声道:“陛下请看,那几个买家,气度不凡,绝非普通富户。还有那边那个,腰间挂的似乎是… … 内府监的牌子?” 他目光如炬,已然看出些门道,“这些女子,恐怕不是寻常富商买去享乐的。听他们方才只言片语,似乎… … 是专门为‘京城主管各地方商务的衙门’的大人们准备的‘礼物’!”
“什么?!”赵桓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简单的民间贩奴,而是官商勾结,甚至可能牵扯到京中高官!这背后的黑幕,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黑暗、更为龌龊!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帝王尊严被践踏的屈辱,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反了!都反了!”他低吼一声,眼中喷火,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甩开陈太初的手,就要亮明身份,将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悉数拿下!“朕要… … 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查!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陛下!不可!”陈太初再次死死拉住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此刻现身,固然能惩治眼前这几人,然则必将打草惊蛇!幕后主使必然闻风隐匿,销毁证据,此案最多斩断几根枝蔓,难以掘其根本!更可能引发官场震荡,于新政推行大为不利!”
赵桓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陈太初:“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任由朕的子民,被当做牲口买卖?!”
“非也!”陈太初目光锐利如刀,“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凭一时意气!陛下,您忘了吗?在雍丘,您曾问臣,立宪何用?今日之事,便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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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握着赵桓的手臂,一字一句道:“若陛下此刻‘出口成宪’,直接下旨查办,固然快意恩仇。然则,此例一开,后世之君是否亦可因怒而干预司法?朝廷设立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又有何意义?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相互制衡,方能杜绝此等人治弊端!今日之恶,根源在于吏治腐败、监管缺失、权力寻租!唯有依靠制度,依靠完善的法律与独立的司法,进行周密调查,固定证据,顺藤摸瓜,方能将这条黑色利益链连根拔起,惩前毖后,以儆效尤!而非依靠陛下的一次‘天威降临’!”
陈太初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暴怒的赵桓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陈太初一直强调的“制度高于人治”,想起新政的核心就是要建立一套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的规则。是啊,今天杀了这几个贩奴的,明天还会有张贩子、李贩子,只要滋生腐败的土壤还在,只要权力不受制约,这种黑暗就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压下那沸腾的杀意。他看着那些在屈辱与恐惧中瑟瑟发抖的无辜者,又看了看陈太初那坚定而沉静的眼神,最终,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 …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