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惊动,赵桓与陈太初皆作寻常士人打扮,由知情的南京刑狱使引至二堂一处僻静的耳房内,透过雕花隔扇,可观大堂审案情形,堂内之人却难以察觉他们的存在。
堂下,正审理一桩民间田产纠纷案。原告是一身着葛布短衫的老农,被告则是本地一颇有田产的乡绅。案由是乡绅欲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强买老农祖传的几亩水田,老农不从,遂被告上公堂,反诬其欠债不还,以田抵债。
主审官是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推官,按程序询问双方,传唤证人,查验地契。过程略显冗长,但条理清晰。赵桓看了一会儿,眉头微蹙,低声道:“元晦,朕观此案审理,与往日所见,似乎… … 并无太大分别。推官依旧威严,百姓依旧惶恐,无非是按部就班,有何新意?”
陈太初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专注地看着堂下:“陛下且细看。往日审案,官员往往先入为主,动辄刑讯,屈打成招者众。而今日,推官虽威严,却未动刑具,重在取证辩理。此其一。其二,陛下可见那老农,虽紧张,却能断续陈述己见,推官亦在耐心听取,并未一味呵斥。此乃程序正义之初步体现,虽微末,却是进步。”
正说着,案情审理出现波折。那乡绅倚仗财势,请来的证人证词前后矛盾,破绽百出。推官厉声诘问,证人支吾难言。眼看乡绅理亏,他却突然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帖,看似无意地放在案几一角,对推官拱手道:“大人明鉴,此事或许有些误会。在下与南京转运司的王判官乃是故交,昨日还一同饮宴…”
此言一出,堂上气氛顿时微妙起来。那推官面色一僵,眼神闪烁,询问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耳房内,赵桓看得真切,怒火再次上涌,拳头攥紧:“岂有此理!公然以势压人,贿赂官员!这还了得!元晦,这等人,就该立刻拿下,治他个贿赂官吏、扰乱公堂之罪!”
陈太初却轻轻按住赵桓的手臂,摇了摇头,低声道:“陛下息怒。此事,恰恰暴露了弊端所在,亦是新政亟待解决之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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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静分析道:“陛下请看,那推官虽显动摇,却并未当场偏袒,只是态度软化。这说明,新制强调的‘依法断案’观念,已开始产生影响,但尚不足以完全抵御权势的干扰。此案关键在于,司法官员的升迁、考评、薪俸,若仍掌握在地方行政长官或某些权贵手中,则独立审判便是空中楼阁。乡绅敢如此,正是料定推官忌惮其背后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