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同沸腾的岩浆,若非御林军以长戟结阵死命弹压,早已冲破防线,将囚车撕成碎片!
城楼之上,皇帝赵桓一身明黄衮服,冠冕垂旒,立于华盖之下。
他面色因激动而潮红,望着城下那钢铁洪流与仇寇囚笼,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属于征服者的快意!
他目光扫过城楼下肃立的陈太初——秦王蟒袍玉带,按剑立于百官之首,面色却平静得如同远山寒潭,对眼前的喧嚣与仇恨…视若无睹。
“献俘——!”礼部尚书朱胜非尖利的声音刺破喧嚣!
岳飞勒马城楼之下,翻身下鞍,单膝跪地,甲叶撞击金砖,声如金铁:“臣岳飞!奉旨西征!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今克复贺兰,擒伪夏主李乾顺并宗室百官四百七十三口!献俘阙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云霄!
赵桓深吸一口气,强抑澎湃心潮,竟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走下城楼!
御前侍卫慌忙簇拥!他径直走到岳飞身前,伸出双手,竟亲自为这位浑身浴血的征西大将军…解下那件沾满风尘与硝烟的紫金狻猊战袍!
“鹏举!”
赵桓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饱含深情的激越,“此袍染尽贺兰风霜,浸透将士血汗!朕…今日亲手为卿解下!赐卿…卸甲荣归!此袍,当悬于太庙!昭示卿…不世之功!”
他动作略显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
解袍!
朕与将军解战袍!
这是帝王对武臣最高的礼遇!
是比丹书铁券更直白的恩宠信号!
城下万民瞬间沸腾!
欢呼声浪几乎掀翻城楼!
无数道目光聚焦于这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之上!
唯有陈太初,立于百官之首,玄色蟒袍在秋风中纹丝不动。
他目光平静地掠过赵桓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掠过岳飞低垂的眼帘下那深藏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最终…落在那囚车中李乾顺浑浊绝望的眼眸上。
那眼神里,没有刻骨的仇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漠然。
贺兰山下,党项羌民…亦是华夏苗裔。此等献俘夸功,于他这后世魂灵而言,不过是历史轮回中又一次无谓的血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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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侧目,囚车中一名被俘的西夏老臣,正死死盯着他,枯槁的嘴唇无声开合,看口型…分明是“奸相!国贼!你不得好死!”
陈太初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漠然移开视线。
骂名?他背得还少么?
赵桓解袍完毕,目光似无意间扫过陈太初,那眼神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试探与深意的微光一闪即逝。
仿佛在说:秦王,这贺兰血债的“功劳簿”…朕亲自来写!
这万民称颂的仁德…朕亲自来受!
至于那些阴暗角落里的骂名与血污…自然有你这柄染血的刀…来扛!
酉时三刻,秦王府。
暮色四合,府邸深处的“听涛轩”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一辆形制奇特、通体以紫檀木打造、轮毂包裹着厚实熟牛筋减震“轮胎”的四轮马车,静静停在轩前。
此乃陈太初亲自绘图、天工院巧匠所制的“紫电”座驾,内设弹簧软榻,行驶平稳迅捷,远胜颠簸的轿辇。
轩内,烛火柔和。
陈太初褪去厚重的朝服蟒袍,只着一身素青常服,斜倚在铺着雪白熊皮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