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感觉脚下甲板在剧烈震颤,原本漂浮着尸体的海面隆起直径三十丈的透明水泡。龟船残骸引燃的海底沼气终于冲破岩层,蓝白色的火柱冲天而起,将两艘正在转向的荷兰战舰吞进地狱。
"天火!妈祖显灵了!"福建水师的老兵们纷纷跪倒,往海里抛洒冥纸。但郑芝龙知道这不是神迹——五年前他率商船经过这片海域时,就见过雷暴点燃沼气形成的火龙卷。此刻翻腾的烈焰中,荷兰旗舰"密德堡"号的铜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成赤红汁液。
普特曼斯站在倾斜的甲板上,喉结艰难地滑动。他亲眼看见"海豚"号在沼气爆炸中解体,三百吨的武装商船像儿童玩具般被抛向半空。更可怕的是那些从浓烟里钻出的舢板,赤裸上身的中国人嘴里咬着短刀,壁虎般顺着碎裂的船壳往上攀爬。
"上刺刀!守住舱门!"荷兰指挥官拔出佩剑,却发现水手们正在争抢救生圈。这些在欧洲所向披靡的战士,此刻却被接舷战的腥臭逼得精神崩溃——当第一个郑家水兵跃上甲板时,他们甚至忘了燧发枪里已经装填过弹药。
郑芝龙踩住荷兰旗手的尸体,倭刀从对方锁子甲的缝隙里抽出。他身后五十名铁人军正用战斧劈砍着船长室的门板,这些人原是泉州打铁匠,全身重甲能在三步内硬抗火绳枪射击。当门板轰然倒塌时,他们从怀里掏出了用狼毒和砒霜浸泡过的吹箭。
海风忽然变得腥甜。
西南方飘来的雨云吞没了最后的天光,燃烧的船骸将夜空染成暗红色。郑芝龙望着四散逃窜的荷兰帆影,从怀里掏出个镶满珊瑚的罗盘。磁针正疯狂颤动着指向东南——那里有他提前布下的最后一支伏兵,二十艘伪装成疍民渔船的子母船,每艘母船都拖着八条装满火药的蜈蚣艇。
"发火箭信号。"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三支裹着磷粉的响箭尖啸着刺破雨幕,八十里外的镇海卫烽火台随即燃起狼烟。潮水开始退却,但更汹涌的火浪正顺着洋流向溃逃者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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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交界处突然迸出二十道橘色闪光,雷鸣般的炮声比浪涛迟了半息才到。普特曼斯扶着折断的尾舵抬头望去,看见晨雾中浮现的大明日月旗——那是他在澳门见过的图样,缀着金线的龙睛用夜明珠镶嵌,唯有大明册封的世袭勋爵才配悬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