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衣卫737

大明锦衣卫1 汪不了a 14034 字 2天前

三、角色与深海隐喻

残卷淬火录

嘉靖四十年的秋夜,海风裹挟着咸腥潮气撞在舟山群岛的礁石上。匠作营的淬火声穿透雨幕,与远处传来的浪涛声交织成一曲沉闷的战歌。裴惊云蜷缩在工坊角落,怀中的《火龙经》残卷已被岁月磨得边角毛糙,泛黄的纸页间,祖父用朱砂写下的批注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铜模里的黄铜铰链正吞吐着幽蓝火焰,这是他尝试的第七次九转冷淬。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在操作台,裴惊云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行被虫蛀出破洞的字迹——"阴阳相济,方得圆转",这是祖父未竟的火器秘术,也是他十年来魂牵梦萦的执念。

"裴师傅!倭人又在近海试船!"学徒阿福撞开木门,带进一股潮湿的海风。裴惊云的手猛地一抖,淬火钳差点滑落。他迅速将残卷塞进怀里,抓起案头的阴阳膛线雕刻刀。那把刀是他十八岁那年亲手锻造,刀刃上细密的双螺旋纹路,恰似他日夜钻研的阴阳膛线——通过相反旋向的纹路,让弹丸在出膛时获得完美的扭矩平衡。

"走,去了望塔。"裴惊云披上蓑衣,踏入雨幕。远处海面上,数十艘安宅船的轮廓若隐若现。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见船头站着个身形魁梧的倭人,月光落在那人腰间的锻冶刀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与此同时,日本博多港的月山锻冶铺内,岛津铁舟正将最后一味秘药倒入陶瓮。硫磺混合着砒霜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室内,他却恍若未闻。"中原的九转冷淬又如何?"岛津铁舟擦拭着祖传的锻冶刀,刀刃上的水波纹映出他疯狂的眼神,"我的硫磺胶泥,定能让那些黄铜化作春水!"

这个痴迷于证明和式冶炼术优越的匠人,早已暗中与葡萄牙商人达成交易。此刻,他手中的羊皮卷上,详细记载着如何将西方化学知识融入传统冶炼。陶瓮中的胶泥开始沸腾,诡异的青灰色泡沫翻涌,恰似他对超越中原技术的渴望。

而在澳门的教堂里,弗朗西斯科修士正用威尼斯分度规测量着佛郎机炮图纸。烛光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摇曳,这位背负着宗教与技术双重枷锁的传教士,试图通过贩卖火器机密来洗刷灵魂罪孽。他珍藏的伽利略温度计玻璃管里,红色液柱随着心事微微颤动。

"主啊,原谅我的罪孽。"修士低声祷告着,将一份关于火药配比的密信塞进圣经。但他不知道,这份密信即将在东海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匠户苏小蛮将磁石校准器揣入怀中,马尾编织的耐热绳在腰间勒出红痕。女扮男装的她已经在匠作营蛰伏了三年,每日穿梭在工坊与战场之间,只为继承父辈的铳坊。今夜,她在新铸的火铳上发现了细微的盐蚀裂纹——这个致命的缺陷,如同命运的倒计时,悄然开启了她的悲剧序幕。

三日后,倭寇再次来犯。裴惊云站在城头,看着倭寇小船靠近海岸。当第一罐硫磺胶泥砸中防御工事时,他听见了金属被腐蚀的"滋滋"声。转头望去,那些他亲手打造的九转冷淬黄铜铰链,正在胶泥的侵蚀下扭曲变形,仿佛垂死挣扎的蛟龙。

"启动阴阳膛线火铳!"裴惊云的吼声混着硝烟。三连装火铳展开的瞬间,他手中的雕刻刀突然滑落——那是因为过度淬火导致的金属疲劳。剧烈的疼痛从指尖传来,裴惊云这才发现虎口已被震裂,鲜血顺着刀身滴落在阴阳膛线的纹路里。

而在倭寇阵中,岛津铁舟正指挥船员使用新式的倾角战术。他研发的船身平衡装置,让安宅船在波浪中如游鱼般灵活,明军火铳射出的弹丸纷纷落空。看着明军阵地陷入慌乱,岛津铁舟举起锻冶刀狂笑:"和式冶炼,终有一日会让中原人俯首称臣!"

弗朗西斯科修士此刻混在明军队伍里,目睹了火铳在潮湿环境下的失效。他攥紧怀中的温度计,一个危险的念头涌上心头:或许可以将威尼斯的冷却技术传授给明军,用低温处理解决火药受潮问题。但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苏小蛮在检查火铳时,手指被盐蚀裂纹划破。鲜血滴在磁石校准器上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缺陷可能引发连锁爆炸。当她试图上报时,却在回营的路上遭遇黑影。挣扎中,马尾耐热绳缠住了凶手的刀刃,但她最终没能逃过厄运。

裴惊云是在三天后发现苏小蛮尸体的。年轻匠人的手还保持着攥拳的姿势,指甲缝里残留着布料纤维。在附近的石缝中,裴惊云找到了那枚磁石校准器,上面凝固的血迹与火铳上的盐蚀裂纹形成了完美印证。

"有人故意偷工减料。"裴惊云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带着校准器闯入匠作营主账房,却发现负责采购的刘管事早已畏罪自杀。但在其密室中,裴惊云找到了一本账簿,上面详细记录着与倭寇商人的秘密交易——原来,那些劣质的黄铜原料,竟是倭寇为了削弱明军防御设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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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与悲痛交织,裴惊云将账簿呈给陆明远。百户大人看着上面的罪证,神色凝重:"裴师傅,倭寇此次来势汹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之法。"

裴惊云握紧了祖父的《火龙经》残卷,破损的纸页在风中沙沙作响。他想起残卷中未完成的篇章,突然有了灵感:"或许,祖父留下的阴阳膛线,不仅能提升火铳精度,还能用来对抗硫磺胶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裴惊云带着匠人们日夜钻研。他们将阴阳膛线的原理应用到黄铜铰链的改良中,通过特殊的螺旋结构,让金属表面形成天然的防护层。同时,根据苏小蛮留下的线索,他们彻底清查了匠作营的原料供应链,杜绝了倭寇的阴谋。

而在日本,岛津铁舟得知明军即将破解硫磺胶泥的消息后,决定亲自督造一艘前所未有的装甲船。他将西方的铁甲技术与和式冶炼术结合,誓要在下次海战中给明军致命一击。

弗朗西斯科修士最终还是将冷却技术的关键数据刻在了木板上,交给了陆明远。但他的背叛很快被葡萄牙商队发现。当修士被绑在船头时,他望着东方的海面,轻声念道:"主啊,愿我的牺牲能带来和平。"烙铁在他后背烙下巨大的十字架,伽利略温度计被扔进海里,红色液柱如血般散开。

决战之日,乌云压顶。裴惊云站在改良后的城墙上,看着倭寇的装甲船缓缓驶来。岛津铁舟站在船头,身着特制的金属护甲,手中的锻冶刀闪着寒光。

"开火!"陆明远一声令下。裴惊云亲自操作一门改良后的阴阳膛线火铳,弹丸带着诡异的旋转轨迹,精准地击中装甲船的要害。岛津铁舟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杰作在炮火中崩塌,疯狂地冲向明军战船,却被一枚散弹击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尸体与船上的高岭土熔铸在一起,形成了一尊诡异的雕像。

裴惊云的右手在一次爆炸中被炸飞。剧痛中,他抓起一块扭曲的黄铜铰链残片。三个月后,当他再次出现在匠作营时,那只血肉模糊的残肢已被铸铁钩取代。"祖父,您看,"他用铁钩抚摸着新刻的阴阳膛线,"火龙经的秘术,我终究还是完成了。"

东海的波涛依旧拍打着海岸,金属的碰撞声与火焰的爆裂声,仍在诉说着这场跨越文明的技术博弈。裴惊云、岛津铁舟、弗朗西斯科修士、苏小蛮……这些执着于技术信仰的灵魂,用各自的方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他们的故事,也成为了两个文明在对抗与交融中,不断向前发展的缩影。

残卷终有补全时,淬火声里见真知。在这片充满硝烟的海域上,技术的较量从未停止,而那些为了信仰献身的匠人,永远值得被铭记。

锻火与毒泥的狂想

博多港的海风裹挟着铁锈与硫磺的气息,月山锻冶铺的烟囱里腾起墨色浓烟。岛津铁舟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狰狞的烫伤疤痕,宛如他狂热的执念在肉身的投影。他手持长柄勺,将最后一味秘药——从葡萄牙商人处换来的腐蚀性矿物粉末,缓缓倒入沸腾的陶瓮。

陶瓮中,硫磺胶泥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嘟声,青灰色的泡沫翻涌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岛津铁舟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锻冶铺的梁柱都微微发颤。他抓起挂在墙上的祖传锻冶刀,刀刃上的水波纹在火光中流转,映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中原的九转冷淬又如何?"他的声音充满了挑衅与癫狂,"我的胶泥能让他们的黄铜化作春水!"说着,他用刀尖挑起一块胶泥,看着它如活物般在刀刃上蠕动,将精钢锻造的刀面腐蚀出细密的麻点。

这个痴迷于证明和式冶炼术优越的匠人,早已将灵魂卖给了技术的狂热。三年前,当他听闻明军凭借九转冷淬黄铜打造出坚不可摧的火器时,嫉妒与不甘就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从那时起,他便踏上了一条疯狂的道路,不惜与葡萄牙人交易禁忌技术,甚至暗中资助倭寇劫掠中原火器图纸。

"大人,葡萄牙人送来了新的配方。"学徒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岛津铁舟猛地转身,眼神如鹰般锐利。羊皮卷展开的瞬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上面详细记载着西方炼金术与化学的结合,还有如何将矿物毒性发挥到极致的方法。

"好!太好了!"他将羊皮卷紧紧贴在胸口,仿佛抱着稀世珍宝,"有了这个,那些支那人的火器就只是一堆废铁!"他立刻下令,让所有学徒投入胶泥的改良工作。锻冶铺内顿时忙碌起来,风箱拉得震天响,熔炉里的火焰越烧越旺。

在反复试验中,岛津铁舟逐渐掌握了胶泥的奥秘。他发现,将硫磺、砒霜与海藻汁液按照特定比例熬炼,再加入葡萄牙人的神秘粉末,就能制成一种无坚不摧的腐蚀剂。为了测试效果,他特意抓来一名倭寇俘虏,将胶泥涂抹在其铠甲上。片刻间,精铁打造的铠甲便冒出青烟,迅速溶解,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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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岛津铁舟大笑着鼓掌,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这才是真正的冶炼之术!和式工艺必将超越中原!"他将这个新配方视为自己的毕生杰作,甚至在锻冶铺内立下石碑,刻上"破华之术,始于此炉"八个大字。

然而,他的疯狂并未止步于此。岛津铁舟开始谋划更大的阴谋——将硫磺胶泥应用到海战中。他亲自设计了一种特殊的陶罐,既能保护胶泥在运输过程中不失效,又能在撞击时精准释放。同时,他还与倭寇首领织田信长达成协议,承诺为其提供足够的胶泥,助其称霸东海。

在等待胶泥量产的日子里,岛津铁舟每日都在锻冶铺内钻研。他看着墙上挂着的明军火器残件,心中充满了蔑视与渴望。蔑视的是中原匠人固步自封,死守九转冷淬的旧法;渴望的是有朝一日,亲眼看到那些自命不凡的明军,在他的毒泥面前不堪一击。

终于,量产的日子到来了。当第一百个装满硫磺胶泥的陶罐整齐排列在锻冶铺时,岛津铁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抚摸着陶罐表面的纹饰,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出发!"他一声令下,数百名倭寇将陶罐搬运上船,向着东海进发。

海战爆发的那天,岛津铁舟站在旗舰船头,兴奋得浑身发抖。他看着明军阵地的黄铜防御工事,眼中满是期待。"放!"随着他的命令,无数陶罐如雨点般砸向明军阵地。霎时间,浓烟四起,腐蚀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看看吧!"岛津铁舟指着逐渐软化变形的黄铜铰链,对着身边的倭寇将领狂笑,"这就是和式冶炼术的威力!中原的技术,不过如此!"然而,他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他惊讶地发现,明军竟迅速做出了应对——他们用涂有防护漆的木板挡住胶泥,同时以改良后的火铳进行反击。

岛津铁舟的脸色变得狰狞。他不甘心失败,继续指挥着倭寇发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但明军的抵抗越来越顽强,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克制硫磺胶泥的方法。岛津铁舟看着自己精心研制的武器逐渐失去威力,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不可能!不可能!"他疯狂地咆哮着,"我的胶泥应该是无敌的!"在极度的愤怒与绝望中,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亲自驾驶装甲船,冲向明军阵地。他坚信,只要能近距离释放足够的胶泥,就能扭转战局。

然而,他低估了明军的火力。当他的装甲船接近明军时,无数弹丸如暴雨般袭来。船身开始起火,甲板上的胶泥罐也在爆炸中四处飞溅。岛津铁舟在火光中疯狂大笑,任由飞溅的胶泥腐蚀自己的皮肤。最终,高温将他的尸体与船上的高岭土熔铸在一起,形成了一尊诡异的雕像,永远定格在他疯狂执念的巅峰。

月山锻冶铺内,那尊刻着"破华之术,始于此炉"的石碑依然矗立,但曾经的辉煌早已烟消云散。岛津铁舟用生命证明了他对和式冶炼术的狂热,却也在疯狂中走向了毁灭。他的故事,成为了东海之上,又一段关于技术与执念的悲壮传说。

玻璃管中的救赎

澳门的教堂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拍打着彩绘玻璃窗。弗朗西斯科修士独自坐在忏悔室旁的小屋里,手中的威尼斯分度规轻轻划过泛黄的佛郎机炮图纸,在烛光下投下细长的影子。

七年前,这位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怀着传播福音的热忱踏上东方土地。然而,当他目睹葡萄牙殖民者用先进火器肆意掠夺沿海村庄时,内心的信仰产生了裂痕。某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一艘沉没的葡萄牙商船上发现了佛郎机炮的制造图纸,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走向了一条充满矛盾与挣扎的道路。

“主啊,原谅我的罪孽。”修士低声呢喃,目光落在桌上的伽利略温度计上。那是他离开家乡时唯一的念想,玻璃管里的红色液柱随着海风的吹拂微微晃动,仿佛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事。他知道,贩卖火器机密违背教义,但每当想起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心中又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使命感。

“修士大人,有人求见。”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弗朗西斯科慌忙将图纸塞进《圣经》,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色长袍。来人是一位明朝商人,暗中为明军采购海外物资。“修士,我们需要更先进的火炮技术。”商人压低声音,“只要你愿意帮忙,黄金、香料,要什么都可以。”

修士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上个月在广州港口看到的景象:倭寇的战船如恶狼般撕开明军防线,百姓的哭喊声响彻云霄。“我...我可以提供改良后的炮管铸造法。”他艰难地开口,“但你们必须保证,这些技术只用于保家卫国。”

交易完成后,弗朗西斯科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与自责。每个夜晚,他都会跪在圣像前忏悔,却又在黎明时分继续研究图纸。他发现,明军现有的火器在潮湿环境中常常失效,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直到有一天,他盯着伽利略温度计突然灵光乍现——或许可以利用温度控制来解决火药受潮的问题。

小主,

就在他秘密进行试验时,葡萄牙商队的人找上门来。“听说你在和明军交易,弗朗西斯科。”为首的商人眼神冰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背叛!”修士被粗暴地拖进船舱,身上的十字架在挣扎中被扯断。

“你们用这些火器杀人!”弗朗西斯科愤怒地喊道,“而我只是想帮助无辜的人!”但他的辩解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商人们最终决定用最残酷的方式惩罚他的“背叛”:在他后背烙上巨大的十字架,然后将他沉入大海。

当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时,弗朗西斯科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他想起自己改良的冷却技术图纸已经交给了明军,想起那些在战火中重燃希望的眼神。玻璃管中的红色液柱在他眼前晃动,仿佛是上帝最后的启示。

几个月后,明军凭借改良后的火器在海战中大败倭寇。陆明远在缴获的葡萄牙战船上,发现了一本残破的《圣经》,里面夹着弗朗西斯科用拉丁文写下的冷却术笔记。“原来,真的有人愿意用生命来传递希望。”陆明远轻抚着书页上的水渍,喃喃自语。

在澳门的教堂里,新任传教士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支奇特的伽利略温度计。玻璃管中的红色液柱永远定格在了某个刻度,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弗朗西斯科修士的事迹,也随着海风的吹拂,在沿海百姓中悄悄流传,成为了一个关于救赎与牺牲的传说。

多年后,当明军的火器技术日新月异时,人们依然记得那个在黑暗中默默奉献的身影。他背负着宗教与技术的双重枷锁,却用生命为东西方的技术交流打开了一道缝隙,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一抹独特的印记。

磁石灼痕

秋雨裹着铁锈味渗入匠作营的砖缝时,苏小蛮正蹲在淬火池边。马尾编织的耐热绳又在腰间勒出了新的红痕,她却浑然不觉,掌心紧紧攥着磁石校准器,目光死死钉在新铸的火铳管壁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盐蚀裂纹像条蛰伏的毒蛇,在铜绿斑驳的金属表面蜿蜒游走。

"小蛮,该去清点火药库存了。"师兄的喊声从工坊那头传来。她慌忙用衣袖遮住火铳,磁石校准器硌得肋骨生疼。这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物件,巴掌大的青铜方匣里,两排磁石呈八卦方位嵌着,能精准检测出金属内部的裂痕——此刻它正发出细微的震颤,警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三年前,苏父在倭寇的硫磺胶泥袭击中丧生,临终前将祖传的铳坊托付给她。为了不被匠籍制度束缚,苏小蛮剪去长发,束起发冠,揣着父亲留下的《铳器考工记》残卷,隐姓埋名混进了官营匠作营。白日里,她和男人们一样抡锤锻造,夜晚就躲在柴房里钻研火器改良之法。

夜色渐深,工坊里只剩下零星的烛火。苏小蛮将火铳举到油灯下,裂纹在光晕中愈发清晰。她用磁石校准器贴近金属表面,仪器发出急促的蜂鸣——这意味着裂纹已深入管壁三分之二,一旦发射,必将炸膛。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她突然想起半月前采购的那批黄铜原料,色泽比往常黯淡,质地也格外疏松。

"不好!"她猛地起身,撞倒了一旁的炭盆。火星溅在《铳器考工记》残卷上,将"防蚀"二字烧出焦痕。苏小蛮顾不上扑灭火苗,抓起校准器就往外跑。她必须立刻告诉陆明远百户,这批火铳绝不能投入战场。

雨越下越大,积水倒映着摇曳的灯笼。转过兵器库拐角时,苏小蛮突然顿住脚步。三个黑影正在搬运木箱,月光照亮箱角的徽记——那是倭寇"松浦家"的菊纹。她捂住嘴,退到阴影里,却不慎踩到枯枝。

"谁?"为首的黑衣人转身,腰间的绣春刀寒光一闪。苏小蛮转身就跑,马尾绳却被人从背后揪住。她挣扎着掏出磁石校准器刺向对方,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仪器在扭打中摔在青石板上,八卦磁石散落一地。

"原来是个女的。"黑衣人扯下她的发冠,看着散落的青丝狞笑,"不过发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别想活着回去了。"苏小蛮被按在墙上,后脑勺撞得眼前发黑。朦胧中,她看见对方捡起磁石校准器,刀刃抵在她喉间:"说,这东西还有谁见过?"

雨水混着血水滑进嘴角,苏小蛮突然想起父亲教她铸铳时说的话:"火器之道,贵在至诚。掺不得半点虚假。"她拼尽最后力气咬住对方手腕,在惨叫声中抓起地上的马尾绳,狠狠勒向黑衣人脖颈。黑暗中,另外两人的刀刃已经刺入她的后背。

当裴惊云发现苏小蛮时,她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布料纤维。不远处,散落的磁石围成残缺的八卦阵,其中一块沾着暗红血迹。裴惊云捡起染血的马尾绳,突然发现绳结处藏着个蜡丸。展开泛黄的纸团,上面是苏小蛮用朱砂写的:"新铳含硫量超标,速查原料库..."

三日后,陆明远在原料库的夹层里查获了倭寇伪造的黄铜。那些所谓的"上等精铜",实则是用硫磺浸泡过的次品。而苏小蛮的磁石校准器残件,被供奉在匠作营的祖师堂里,裂痕累累的青铜方匣旁,摆着她未完成的《火器防蚀补遗》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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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雨夜,工坊里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敲击声。老匠人们说,那是苏小蛮的魂魄还在校验火铳。而她用生命换来的警示,最终化作明军火器改良的重要契机——新制的火铳不仅增加了磁石探伤工序,更在《军器制造律》中明文规定:"凡火器造作,匠作须刻名其上,若有伪劣,斩立决。"

东海的浪涛依旧拍打着岸礁,苏小蛮的故事却随着海风传遍了各个铳坊。她留下的磁石校准器残件,后来被裴惊云改良成更精密的探伤仪,而那根浸透鲜血的马尾绳,则被年轻匠人们视为诚信的象征。在那些叮叮当当的锻造声里,总有人会想起那个倔强的身影——她用生命扞卫了匠人的尊严,也为火器的发展点亮了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

蚀骨惊涛

东海的雾霭浓稠如化不开的墨,将海天交界线吞噬得无影无踪。岛津铁舟手扶船头雕刻的恶鬼面具,听着身后陶罐碰撞的闷响,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海风卷着硫磺胶泥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他却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这味道,是和式冶炼术碾碎中原骄傲的见证。

"放!"随着令旗挥落,数十个裹着黑布的陶罐破水而出。裴惊云在了望塔上瞳孔骤缩,看着那些泛着青灰色的胶泥如毒蟒般扑向防御工事。三个月前,他亲手将最后一块九转冷淬的黄铜铰链嵌入石墙,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属表面腾起诡异的紫烟。

"滋——"腐蚀声如毒蛇吐信,裴惊云攥着了望塔栏杆的右手青筋暴起。黄铜铰链在胶泥的啃噬下扭曲变形,表面的阴阳纹路先是鼓泡,继而剥落,露出内里软化的金属。那是他参考祖父《火龙经》残卷,耗费十八道工序才锻造出的自润滑结构,如今却像被烈火炙烤的蜡像般瘫软。

"启动万向炮台!"陆明远的吼声穿透硝烟。裴惊云转身时,瞥见岛津铁舟在船头狂笑。倭人腰间的月山锻冶刀折射着冷光,刀刃上的水波纹仿佛在嘲笑中原匠人的自负。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工坊,苏小蛮用磁石校准器检测出的盐蚀裂纹——原来那时,阴谋的种子就已埋下。

岛津铁舟看着明军阵地上炸开的浓烟,兴奋得浑身颤抖。陶罐里的硫磺胶泥是他用葡萄牙商人提供的腐蚀剂,混合和泉地区的海藻胶反复试炼的成果。当第一块黄铜铰链在胶泥中熔成铜水时,他甚至将沸腾的胶泥抹在手臂上,任由腐蚀性液体在皮肤上灼出伤疤。"这才是真正的冶炼之术!"他对着锻冶铺的神像嘶吼,"和式工艺必将让中原人匍匐在铁蹄之下!"

明军阵地上,裴惊云的铸铁钩突然刺痛残肢。改良后的万向炮台在齿轮卡顿声中艰难转动,三连装火铳喷出的弹丸却在雾霭中失去准头。他猛地扯下腰间的阴阳膛线雕刻刀,在管壁上用力刻下新的纹路——既然金属防御已破,那就让弹丸本身成为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