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忠魂砺剑

张教育长夹着教案进来,布鞋底子蹭过地板,

合肥话带着股子火烧火燎的劲:

“龟儿子些,都耷拉着脑袋做啥?

张总司令的灵柩还在长江上漂着呢,你们倒先替他哭丧了?”

他把教案拍在讲台上,震得粉笔盒跳起来,

“昨儿夜里老子去了趟十八梯,卖酸辣粉的王老汉说,

他儿子在张将军部队里当伙夫,撤退时背着三个伤员跑了二十里——

你们说说,啥样的官儿,能让弟兄们拿命换命?”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吊扇的吱呀声。

古之月盯着张教育长磨破的袖口,

突然想起在渝城见过的伤兵,

缠着绷带还举着张将军的照片:

“我们师长说了,跟着总司令,

死了也能睁着眼看鬼子退回国!”

他站起来,苏北话带着点颤:

“《孙子兵法》里说,将者,智信仁勇严——”

“打住!”

张教育长突然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里漏出风,

“少跟老子拽文,老子问的是,

你们这些将来要带弟兄们上战场的,

凭啥让人家把后背交给你?”

徐天亮的手指敲着桌面,

金陵话像敲在钢板上:

“前年在苏州河,我看见个连长,

自己抱着马克沁机枪守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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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连弟兄没一个退的——

后来才知道,他战前把全连兄弟的家信都收着,

说‘要是老子死了,这些信就寄到老家报丧’。”

他顿了顿,看见张教育长的眼神软了些,又接着说:

“可光靠义气够吗?

咱们的枪不如鬼子的快,炮不如鬼子的准,

上个月在宜昌,咱们一个师的迫击炮炮弹,

还没鬼子一个联队的多——”

“所以就该把弟兄们往火坑里推?”

古之月突然插话,袖口蹭过砚台,墨汁染脏了白制服袖口,

“关云长温酒斩华雄,靠的不是刀快,

是弟兄们信他能带着大伙活着回来!

张将军带着特务营冲锋时,

喊的是‘弟兄们跟我来’,不是‘弟兄们给我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

耳尖发烫,却看见张教育长冲他眨了眨眼,

合肥话里带了丝赞许:

“龟儿子,嗓门倒像个带兵的。”

窗外的槐花香突然浓了,

不知哪儿飘来阵炒辣椒的香味,

混着远处码头的汽笛。

张教育长忽然转身,

在黑板上写下“将才”两个大字,粉笔断成两截:

“老子不管你们是念过四书五经,还是喝过洋墨水,

记好了——能带兵的,首先得让弟兄们知道,

你张教育长的脑袋,跟他们的拴在同一根裤腰带上。”

他敲了敲黑板,

“上个月在綦江,有个排长克扣军饷,

老子让人把他绑在操场晒了三天,

末了问他知道错哪儿不,

龟儿子说‘弟兄们少吃两口没啥’——”

他突然冷笑,

“没啥?等他被弟兄们用草鞋抽的时候,

就知道啥叫‘没啥’了。”

下课铃响时,古之月摸着笔记本上的“智信仁严勇”,

听见徐天亮在耳边说:

“你刚才说的‘信’,

要是没粮食没枪,

光靠嘴皮子,弟兄们能信?

前年在淞沪,我亲眼看见周连长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伤兵,

自己啃树皮,后来全连宁可跟着他突围,也不缴械——”

他突然停住,望着张教育长走出教室的背影,低声说:

“可张将军那样的官,全中国能有几个?”

暮色漫进教室时,古之月看见校工在操场西北角烧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