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萧大人!” 一名小吏神色慌张,疾步奔入屋内,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沾满了雪花,冻得通红的双手相互搓着,试图找回一丝暖意,进门便带着几分焦急与颤抖喊道:“咱这地儿又有几个百姓冻死啦!还有,好几户人家已然断粮断盐,眼瞅着是撑不下去了。”
沛县的主吏萧何,此刻正疲惫不堪地坐在案前,听着下属的汇报。他双唇干裂,满嘴燎泡,因长期缺盐,整个人头昏脑涨,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无奈。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他蜡黄的脸,愈发显得憔悴。这沛县,曾是他一心想治理好的地方,可如今,在这苛政之下,却处处透着悲凉。他想起初入仕途时的抱负,那时的意气风发,与如今被现实步步紧逼的无力感相互交织,心中满是苦涩。
“还没收到刘季他们的信鸽吗?这都放飞第五只了。” 萧何强打起精神,声音沙哑地问道。
“回禀大人,非但没收到回信,这两日,咱们送去的鸽子也是有去无回。昨日放出去的那只是本县最后一只幼鸽,就这冰天雪地的,大雪仿若无情的白色巨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沛县的每一寸土地,已连续肆虐了三天,怕是凶多吉少咯。” 小吏说着,竟没忍住打了个酸臭的嗝儿,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几声,在这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派几个人骑马去打探下情况,可别让他们在外面遭遇什么不测。” 萧何眉头紧锁,急声吩咐道。
“萧大人,上次亭长走的时候,说只是借盐,很快能回来,所以把县里所有的马都借走了,连咱们衙门那两匹病马也一并牵走了。这年头,铁器军马都受管制,县衙统共就没几匹马,如今人都快饿死了,哪还能找出马来……” 小吏面露难色,嗫嚅着解释。
萧何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小吏退下,可那小吏却像脚下生了根,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分明透着更多的坏消息。
萧何见状,心中一沉,暗自叹息:这世道,真真是艰难啊!前些年兵祸连天,战火纷飞,好不容易盼来统一,百姓们巴望着能休养生息。谁曾想,秦王政虽说统一了六合,可赋税繁重如山,酷吏横行霸道,秦国的吏制更是混乱不堪。像朐县那般不闻不问,成了三不管之地;沛县却又频频被上头关注,为政全凭运气,顾得了大处,顾不了小节。
萧何自认在这乱世之中,还算一股清流。身为小小的沛县县尉,他良知未泯,从未过分压榨百姓,面对上头下达的各种严苛指标,能放水就放水,只求个得过且过,从不追求超额完成,自然也断了升官发财的念想。因而,他常常穷得揭不开锅,却又好面子,平日里还得端着官架子。至于官场中那些和光同尘的门道,萧何是一窍不通。
“还有什么事儿,你且说吧。” 萧何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问道,他早已习惯了乱世中的悲剧,心也渐渐麻木。
“还有…… 还有就是,听张郡守说,李丞相给咱们县下发了新的‘劳役指标’,要抽调 30 个壮丁去修长城。” 小吏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咱们县之前不是才抽调了 15 人吗?如今沛县十室九空,哪还有人手啊?要不,把我也抽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