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披着鸦羽大氅的男人赤足踩在泥沼边缘，足踝缠绕的青铜铃铛却不发出半点声响。"；说出三界之外第四界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器，枯叶状的面具下两点幽蓝火焰微微跳动。

"；见死不救算什么前辈！"；墨羽怒喝，手中阵旗刚要扬起，却被灵犀按住手腕。

少女颈间银锁突然发出清越鸣响，锁面上浮现出与幽影面具相同的纹路。"；他问的是《太虚问天录》里的谒语。"；灵犀的声音带着颤意，"；天外之天，非想非非想..."；

清月苍白的脸已陷到下颌，却突然睁大眼睛："；是蜃！"；她吐出这个字时，泥沼突然沸腾般翻涌，无数珍珠般的泡沫托着她缓缓上升，"；庄周梦蝶是为蜃，真实虚幻本无界！"；

幽影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抬手将清月甩到铺满骨珊瑚的地面。

李逍遥冲过去时，发现她裙摆沾着的淤泥竟开出了莹白的优昙花。

没等众人松口气，四周突然响起密集的振翅声——成千上万只巴掌大的生物从雾中浮现，它们有着蜻蜓般的透明薄翼，躯干却布满鱼类的鳞片，口器中探出的吸管正滴落腐蚀性黏液。

"；坎位结阵！"；墨羽甩出八面青铜鉴，地面顿时浮现出龟甲纹路的光阵。

冲在最前的怪物撞上光壁，瞬间爆成腥臭的血雾。

但更多的异兽开始绕阵盘旋，它们尾部亮起萤火虫般的幽绿光点，渐渐在空中织成巨大的网状结构。

"；它们在布阵！"；紫菱惊叫着挥出冰墙，却被数道绿光轻易穿透。

叶澜的银针带着药香刺入几只异兽复眼，那针尖附着的灵火却反被绿光吞噬。"；这些妖物在吸收灵力！"；医女指尖已被反噬灼伤，却仍不断弹出药粉制造屏障。

李逍遥的剑光斩碎三只异兽，剑刃却传来诡异的凝滞感。

他忽然发现那些溅落的血液正在地面蠕动，重新聚合成更庞大的阴影。"；不能见血！"；他话音未落，灵犀的兄长影风已甩出玄铁链缠住两只怪物，暗器精准刺入它们尾部的发光器官。

被刺中的生物瞬间干瘪成空壳，但更多的光点已在雾中连成浩瀚星河。

玄风突然眯起眼睛。

这个总是把玩着铜钱卦的散修注意到，每当雾气被战斗余波冲淡时，那些妖物的动作就会出现细微凝滞。

他悄悄退到块凸起的晶石后方，指尖摩挲着从不离身的琉璃镜——镜面倒映出天际朦胧的轮廓，那里似乎悬着个模糊的光团。

玄风指节发白地攥紧琉璃镜，镜面倒映的光团突然在某个角度迸发出刺目金芒。

他猛地扯下腰间铜钱串，七枚天圆地方的铜板悬浮成北斗状，"；离火映虚，破妄显真！"；随着法咒出口，铜钱中央迸发出烈阳般的光柱。

光流扫过之处，异兽的鳞片发出烙铁入水的滋滋声。

那些萤火绿网如同被飓风撕碎的蛛网，数以千计的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薄翼卷曲着撞向晶石丛。

灵虚长老的龟甲突然在袖中震颤，"；朝光！

都朝光处聚！"；老人灰白的发丝被气流掀起，浑浊的眼底映着漫天溃逃的妖物。

小主，

李逍遥横剑护住清月后退，发现那些逃窜的怪物在强光中褪成半透明状，最终消融在雾气里。

紫菱喘着气倚在冰墙上，指尖凝结的冰晶不再被腐蚀，"；你这卦师倒是藏得深。"；她抹去额前沾着绿血的碎发，望向玄风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灵犀却在众人欢呼时悄然退到晶簇背后。

她颈间的银锁正在发烫，指引着某处幽蓝微光。

绕过三具异兽残骸，少女的绣鞋踢到了半埋在晶砂中的玉匣——匣盖上浮动的星图竟与兄长护心镜的纹路如出一辙。

指尖触到匣缝的刹那，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母亲临终前攥着银锁咳血的模样、幽影面具下若隐若现的泪痣、还有墨羽讲解上古禁制时专注的侧脸...

"；找到什么了？"；影风的声音惊得灵犀险些摔了玉匣。

她慌忙用裙摆遮住匣子，却发现兄长的玄铁链正垂在晶石上轻轻摇晃——这个角度，他早该看见。

"；是...是能破除禁制的法器。"；灵犀低头盯着鞋尖的优昙花纹，耳垂烫得厉害。

玉匣在她掌心微微震颤，仿佛藏着会呼吸的心脏。

若将此物交给墨羽，或许能解开众人困局；但那些涌入记忆的残片中，分明有母亲教她认星图的温柔嗓音。

影风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腕。

男人粗糙的指腹按在银锁边缘的旧疤上，那是灵犀七岁时为他挡下毒镖留下的。"；记得你及笄那日，我们在观星台立过血誓。"；他声音比平时更沙哑，"；这世间最亮的星，永远不该被私藏。"；

玉匣突然发出清鸣，匣盖自动掀开条缝。

灵犀看到里面躺着枚布满裂痕的浑天仪，那些裂痕中流淌的星光，竟与幽影面具上的纹路完全契合。

她突然想起坠入异境前，墨羽说起《太虚问天录》时眼中闪动的微光——那是对大道至理最纯粹的渴求。

当灵犀捧着浑天仪走出晶丛时，墨羽的阵旗突然全部指向她手中的宝物。"；这是...璇玑玉衡仪？"；阵法大师素来沉稳的声音变了调，"；传说能推演周天星变的至宝！"；

另一边的清月正用银针挑破指尖，血珠滴在幽影掌心的青铜铃铛上。"；蜃气凝珠，幻灭由心。"；她面色虽白，声音却清越如磬，"；前辈要的第四界，当在有无之间。"；铃铛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众人脚下浮现出巨大的八卦虚影，八个卦位分别亮起不同的星象。

幽影摘下半边面具，露出与灵犀同样位置的泪痣。

他指尖轻点，清月裙摆上的优昙花突然飞散成光点，在空中拼出古老的地图。"；倒是比那老东西的徒子徒孙灵光些。"；这话似是朝着灵虚长老说的，老人却只是闭目捻着龟甲，仿佛早知如此。

当光点地图与浑天仪投射的星图重合时，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荡。

李逍遥扶住快要跌倒的叶澜，看见远处雾霭如幕布般层层掀开。

紫菱的冰棱还悬在半空，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指向某个方位——那里矗立着通天彻地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的青光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得扭曲可怖。

"；那是...龙血木？"；灵虚长老终于睁开眼。

众人这才看清青铜门上缠绕的并非藤蔓，而是某种仍在蠕动的暗红色经络。

每道门钉都是只闭目的兽首，门环处悬浮的玉璧正将四周灵气吞噬成漩涡。

墨羽的阵盘刚靠近门扉十丈就崩成碎片，玄风的铜钱卦更是直接融成铜水。"；小心！"；影风拽开正要上前的灵犀，少女的衣袖被门缝溢出的气流撕下半幅，露出小臂上逐渐显现的星纹——竟与浑天仪的裂痕走向完全一致。

李逍遥的剑忽然不受控制地出鞘，剑身映出门上某个兽首睁开的竖瞳。

那瞳孔中流转的混沌之气，与他金丹初成时在师尊凌霄眼中见过的剑意，分明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