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觉得害怕或者惶恐。
就像江泠说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短暂的休息过后,尙青给陶桃和江泠讲了讲戏便开拍了。
如今陶桃的状态好,悟性高,江泠更是不必说,尙青几乎不用担心什么,就连讲戏也只是三言两句。
他信陶桃,也信江泠。
场务的打板声一落,陶桃便将眼神从江泠脚边那只塞了几件旧衣服和一些磕得坑坑洼洼的厨具的军绿色布包上移开,沿着江泠的小腿慢慢往上,落在了江泠鬓角的汗珠上。
他双手撑在床板上,坐在只垫了一层薄被的床上,身上的t恤洗得泛白,松松垮垮得耷拉在身上,脸也垮着,整个人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
江泠回头想要拿东西,眼神与陶桃灰暗的双眼碰撞,他愣了下,不由自主往后缩。
像是很紧张,江泠暗暗吸气,别过头去,“不早了,你先睡吧,不用送我。”
陶桃没有说话,依然盯着他的脸侧看。
房间里的灯罩上落了厚厚的灰,灯罩里头还有许多虫子的尸体,让那盏本来就不亮的灯越发昏暗起来,整个房间都像是飘着数不尽的灰尘一样暗沉。
阴沉的气氛让江泠喘不上气,他胡乱将东西塞进包里,又心急如焚地拉着拉链,却因为力道太大而将拉链给扯了下来。
拉链头掉在地上磕出细微的声音,却像是惊醒了梦中的陶桃,陶桃这才移开身子,蹲下身捡起了那枚拉链头。
陶桃慢慢站起来,走到布包旁边,埋下头将拉链头往上装,鼓捣了好一会儿才装好。
陶桃来回试了试,又将拉链拉上,直起身子站在江泠面前。
江泠的脸色惨白,双拳紧攥,因为紧皱眉头而青筋显露,看上去有些瘆人。
陶桃仰头看他,抬手想要替他擦去额角的汗,却被江泠慌忙躲开,离他两步远。
陶桃眼里细微的光暗了下去,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江泠,泛白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绕过陶桃一把扯过自己的包扛在肩上,牙根紧咬,像是有话要说。
陶桃仍旧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像是等待他最后的宣判。
片刻之后,江泠还是转过了身,打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陈淮。”
陶桃嘶哑的声音从他干涩的喉间传出,让这间屋子显得更加阴暗。
江泠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陶桃在他身后紧紧咬唇,那双眼已经泛红,晶莹剔透的眼泪涌满眼眶。
那是这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东西。
短暂的挣扎之后,陶桃张嘴,笑了声。
“等你回了老家……娶了老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就算……就算去不了的话,也会让人给我捎上份子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