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林淑珍发了条短信到周嘉曜手机里:“对不起曜曜,妈妈不提这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顿饭吧?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
周嘉曜隔了很久才回:“有空吧。”
不是他故意,是林淑珍消息刚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就接到了季崇舟的电话。
“哥,”那边声音闷闷的,“我被骂了,导演说我演的不对。”
周嘉曜起身,沉声说:“我马上到。”
阴问渠临时改了一句词,这句词一改,之前周嘉曜教季崇舟的演法就不对了。季崇舟自己不是不能演,但他从出道开始就依赖周嘉曜,没有周嘉曜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示范,他心里没底。越没底演得越虚,越虚越差,阴问渠摔本子骂人,季崇舟鞠躬说:“对不起,给我点时间调整一下。”躲到角落给周嘉曜打了电话。
阴问渠给了二十分钟。
两人窝在临时道具间,地方很小,很挤,灯泡只一点点亮,空气里一股灰尘味。季崇舟指着剧本上他划掉、重新用蓝笔写的词,轻声说:“这场原来是顾之明和他爸爸吵架,顾之明厌恶他爸爸在外面乱搞,对他爸说‘顾检,你迟早会遭报应的’,然后顾检就打了顾之明。现在导演把这句话删掉,让直接先动手,然后我道歉,‘对不起爸爸,我错了,别打了’。但我拿捏不好那个感觉。”
“阴导怎么说?”
“他说,要足够诚恳,因为顾之明是真的在道歉;要有一种压抑感,在这里就要体现他恨顾检,但又怕顾检;还要难过,因为他是爱他爸爸的。好难啊,哥。”季崇舟低着头,手指在剧本上划来划去,窸窸窣窣的纸张声音在道具间无限放大,和季崇舟的呼吸声缠在一起,像在周嘉曜心口吹气。
吹得他心里发痒。
周嘉曜抓住他的手,在季崇舟的目光下把剧本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再松开他的手,自己退后一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演一遍我看看。”
季崇舟酝酿片刻,躺在地上,抱着脑袋,咬着牙说:“对不起爸爸,我错了,别打了。”
“我给你做的人物小传你没有看吗?比起肉.体上被暴力对待,更让顾之明痛苦的是言语打击、精神虐待。在这个场景中,顾检是边打边骂的,你现在这个抱头的姿势,是全然为了抵抗拳脚相加的伤害,这么抱不对。”
周嘉曜蹲到季崇舟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慢慢往下,在手腕和手掌交接处足够压住耳朵时停住,他缓缓说:“这句台词,不能说得那么用力,顾之明在道歉,但不是在求饶,顾之明对顾检爱恨交织,爱让他下意识克制自己话语中的恨意,所以这句话不能咬牙切齿。他一开始打你的时候,你的手放在刚才完全抱头的那个位置,然后慢慢往耳朵的位置滑,一边滑,一边说……”
他握紧季崇舟的细瘦的手腕,用力,季崇舟的脸上便显出痛色。他低声说:“保持抱头的姿势,抱紧了,用力,要用跟我对抗的力气。”
季崇舟便蜷起来,死死抱着脑袋。他感觉手腕上周嘉曜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听见周嘉曜说:“手往下,放到我刚才带过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