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城南门,午后时分,阳光正烈。白石铺路,兵甲列岗。进城之路并非难走,但从来不轻松。
城门外聚着一排排人队,或押货、或押人,还有牵马独行的散修。大多面色凝重,或手中紧握文牒,或眼神四顾,小心打量着守门的官兵。
苏长安站在队尾,风尘不染,银袍无尘。饿霸懒洋洋地站在他脚边,耳朵一动一动,瘦出一股舍我其谁气势。
前方一声斥喝响起:“没文牒?回去重报户册,查不到魂印,莫怪我动手!”
人群顿时收紧几分。
苏长安却不急,待到轮到他时,只轻轻从袖中取出一封封印完好的苏白告身——,云外医派游行人身份,入城登记在案。
守门兵卒扫了一眼,又看他眼上裹着的黑布与脸上伤痕,略皱眉:“你是本人?”
苏长安拇指一挑,揭开黑布一角,露出吓人的空白眼瞳,语气带着散漫:“如假包换。”
兵卒一顿,见那告身的魂印无误,印文未动,只叮嘱一句“入城不得滋事”,便放行。
他牵马入城,脚步不快。城门后一段石道,青砖铺面,街角已是人来车往,孩童吆喝声、店铺招呼声交错而来,城内的喧嚣已近在眼前。
——城门初入,便是人间繁景。
不多时,他面前多出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人。
是个十岁上下的瘦小少年,衣服旧得发白,眼神却亮得贼快,一双眼滴溜溜转着,盯上了苏长安身边那匹“有点模样”的瘦马。
“公子,马真俊!”那孩子忽然凑近,热情得不寻常,“要不要我替您牵去前面马厩?我熟——不收钱的。”
苏长安没说话,侧了侧头,耳朵捕捉到风声中那截异动:对方脚步太轻,站位太准,且他腰间的小荷包刚好被带偏一点——这小孩故意碰了一下。
苏长安不咸不淡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愣:“我……我叫小良。”
“哦,小良。”苏长安点头,语气带着懒散的温度,“帮我把这匹马照看好,他特别能吃,别让它饿着,饿了,它脾气会很大,切记。”
小良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饿霸甩了甩头,有些不满地喷了口气,但终归没闹,只是倔强地转头不看人。
苏长安拍了拍它脖颈,朝小良一笑:“它如果要踢你,大概就是因为吃的不好。”
“我懂!”小良笑着接过缰绳,眼底却藏着一抹“羊进狼窝”的得意。
他牵着饿霸离开,走出两条街后才放缓动作,嘴里低声念叨着:
“大肥羊啊,今天菩萨真是睁眼,一出门就遇见这么个眼都看不清的憨货。”
再过一个街口,小良直接纵身跃上马背,一拍缰绳,朝云锦城南边的马匹交易集市疾驰而去。
他的脑子已经开始盘算盘价:“瘦归瘦,这马体骨够长,走得稳,估价三十银是保底……今天能吃个糖莲子,然后给小新买件新衣服,剩下的全部给娘亲。”
可马刚跨过一个巷子口,他余光一闪,整个人顿住。
前方转角处,一身银袍、额系黑布的少年,正负手立在墙根阴影里,姿势悠闲,姿态笔直。
风吹起他的袍角,那张脸虽然半掩,嘴角却明显带着一点笑意。
小良下意识勒马,心口一跳。
“不会吧……我明明往北拐了,他不该在这里啊。”
他迅速回头,确认周围地形,再次调转马头,穿过一条偏僻小巷,左绕右钻,又穿了三个街口、两段后院通道,进了片老宅区里最深的一条胡同。
“哼,就算小瞎子有追魂术又怎么样?”他喃喃自语,“这地我自己都绕昏了,别说他……”
脚下饿霸还在踢蹄,小良连声安抚,一边确认路线无误。
但他刚打算翻出最后一条偏巷——
前方巷口,那抹银袍人影又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