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宅二十八

那些蒙面人不够他打的,几招过后,血色染红溪流,将最后一具尸体从手中抛下,段显的身形突然狠狠一怔。

他不太敢回头去看宁姝。

场面很血腥,他手上沾着人命,她……会怎么看他呢?

终于是,段显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去,却看宁姝正在拉着一具尸体:“段显,快来一起处理掉,别被官府发现。”

段显:“……”

也是,如果她会害怕,那就不是她了。

当然,尸首并不需要他们动手,自有沧云派的人来,宁姝明白后,好好洗濯一遍手,看到角落的白色野花,她摘下几朵,放在每具尸体旁边。

段显问:“你替他们,惋惜吗。”

看着那几人,她摇摇头:“做杀手么,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取人性命者被他人取命,很正常,况且他们要杀你,也不会放过我,我不惋惜,只是……”

她笑了笑,没解释。

段显却突然有点懂,这她的原则。

两人远去之时,风吹动那几朵小白花,它们打了个旋。

这次遇刺后,十来天都是安全的,直到一日在画舫上,又来一波刺客。

这次不需段显出手,沧云派的人,便把那些刺客解决了,窗外,兵器相接叮当声不断,窗内,他给宁姝斟茶,悠然自在。

宁姝看着甲板上的战场,问段显:“你以前一天要对多少波刺客啊?”

段显:“不多,三波。”

宁姝:“这还不多。”

打扫战场时,段显出去了,看他的唇形,似乎在对沧云派的人说,留个全尸。

或许,是因为她上回,对待那些刺客的态度,只是她没想到,段显会接受得这么快。

毕竟在这个世界,人命并不值钱。

宁姝支颐。

看着这样的段显,她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两人,与这个世界有种割裂。

是什么样的割裂呢……

没等她细想,突然其他画舫上,“咻”的一声,破空一箭直朝宁姝射来。

段显耳朵一动,敏锐发现了,他以内劲,将手上扳指丢掷来,扳指啪地打飞箭矢,但断掉的箭矢,还是冲进窗内,擦着宁姝的手臂,其劲道之大,一下扎进桌子里。

宁姝天蓝色的袖子处,破开一个口子。

段显冲到宁姝窗前,掩上窗户,才指挥下属去追击余孽。

他声音如含着冰碴子:“杀无赦。”

等他进船中时,脸色绷得紧紧的,被十数刺客围杀都不惊不慌的人,此刻,面如金纸,手指在细细颤抖着。

宁姝倒没有感觉,系统虽然嗝屁了,但她的【无敌】状态还存在。

先前在野外,难免磕着碰着,她不觉丝毫疼痛,伤口也会很快恢复如初。

眼下,段显单膝跪下,属下送来金疮药与布巾,他扶着她的手臂,嘴唇翕动:“我看看……不,让独目仙来。”

独目仙是江湖里独一无二的神医,擅毒擅药,是个怪老头,就这段时间,宁姝可见着他死乞白赖地追着段显,求他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段显一向置之不理,他自己医术就很高深,但这回,竟慌了神,说要请他。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破了的衣袖口,却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渍。

段显顿时松口气。

宁姝对他道:“我没事,”又补充,“我不会有事。”

她用力拔起起桌上那个箭矢,在手心划开一道不浅的伤口。

段显眼瞳缩起,立刻夺走那个箭矢,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叫郎中,却亲眼看到,血都没来得及流出来,伤口奇异地消失了。

宁姝把掌心凑到他面前:“你看,就算真的射中我,我也不会有事。”

掌心依然白白净净,浅淡的纹路相连,透着一丝红润。

一个疤痕也不剩。

段显稍感惊奇,不过他接受得很快,下一刻意识到什么,严肃说:“这事,以后,不要告诉别人。”

怀璧其罪,近乎媲美长生不死的能力,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宁姝势必会有更大的危险。

宁姝笑着撑着双颊:“段显。”

段显:“嗯?”

宁姝:“你真的很喜欢我诶。”

段显骤然一咳,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目光。

宁姝手指点着脸颊。

她选择不再隐瞒【无敌】,除了段显可靠,其中有一个,就是她想玩点刺激的,她倾身,说:“你这么喜欢我,教我点武功好不好?”

一股淡淡的香气,在段显鼻间萦绕开。

虽然不清楚他喜欢她,和教她武功,有什么关系,段显还是晕乎乎地答应了。

直到宁姝表露要和他对打。

“你知道我的,你就是把刀捅进我身体里,我也不会死哦!”她笑得灿烂,段显却不由皱着眉头。

他还是怕伤到她。

但答应了,便要做到。

武学并非一日千里,他们避进一座深山,一开始段显先教她一些基本功,宁姝学得很快,许是她在现代世界保有健身的习惯,即使游戏里调整她身体的参数,她也能适应。

第四天开始,宁姝就要求学一些招式。

段显也早准备好武器,道:“挑挑,要趁手的。”

宁姝的眼睛略过剑、刀、弓箭等,停在一条鞭子上,鞭子又细又长,是用特殊的精钢打造,甩起来一股咻咻声。

她选择了它。

段显从没在她面前耍过武器,但十八般武艺,他样样精通,教的招式,看着丝毫不华丽,却以巧力为主,很是朴实好用,一击毙命。

有好老师引导,加之宁姝肯下功夫,脑子也活络,不过几天,竟然能在段显手上过一招。

便是段显,都有点惊讶,当然,宁姝知道他至多拿一成实力,也足够她开心的。

“再来!”宁姝来兴,她舞鞭如游龙,再普通的招式,在她手里,好似能挽出花儿来,她又向段显袭去。

段显以避为主,宁姝迎身而上。

打斗中,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处山崖,宁姝收鞭时,下盘不够稳,她后退几步。

段显眼瞳缩起:“当心!”

他话音未落,宁姝脚下被石头一绊,踉跄着,竟然摔倒了,而身后就是一段斜坡山崖。

段显足尖一点,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他抱住她,两人一道滚下山崖。

宁姝是在他们停下来时,才恍然发觉,自己摔滚下来。

而段显紧紧护着她,一到安全的地方,立刻松开,扶着她坐起来,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口。

只是,宁姝浑身没半点伤口和痛感,段显就没那么好运,他颧骨红了一块,即使隔着衣服,手臂也都是擦伤,好不狼狈。

他的手腕,以不自然的姿势垂落,宁姝轻轻一碰,他手指抖了抖,只说:“脱臼,而已。”

宁姝又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傻的!”

段显抿唇不语。

宁姝又说:“我又不会死,你干嘛一起下来啊?你武功再高,也只是肉体凡身,要是死了怎么办?”

见他还是沉默,她捶捶他肩膀:“你是不是大傻子?你说话啊!”

段显轻轻说:“我是。”

宁姝:“……”还挺理直气壮哈,她有点生气,为段显的不爱惜自己。

他察觉到她的不快,神色无措,半晌,才说:“对不起。”

宁姝瞪他:“干嘛,我对你发火,你还对我说对不起,你就这么好欺负吗?”

段显忽然闷声笑了。

在宁姝面前,他的情绪很淡,很少笑得这么明显,这幢万年不变的山峦,终于有了点变化,刹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缀上簇新颜色。

宁姝瞪着,瞪着,也卸了力气,指着他的手:“这个怎么办?”

段显眼底还有没褪去的笑意,他随手把手腕掰回来,“磕哒”一声,听着都疼,他却丝毫没异样:“好了。”

两人坐在山脚下,确定段显没伤到根基,便前后站起。

托他的福,宁姝的衣裳没一个破洞,反而是段显衣领都松了,露出里头精瘦干净的肌理。

宁姝在他身前,给他理衣衫,却看他突然顿了下,然后,他在她耳畔,落下一句呢喃:“我能,亲你吗?”

她望进他的眼里,那里面,没有任何绮思与欲望。

可是有什么更为凝重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闭上眼睛。

段显很紧张,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也学着她的模样,闭上眼睛,轻轻地,将自己的唇印在那双唇瓣上。

这是一个虔诚的吻。

他把那颗炽烫的心,捧到她面前,企图博得她的青睐。

山崖下,他们身边半人高的草丛,被风卷出簌簌声,像在低语什么。

察觉到段显鼻息的离开,宁姝睁开眼睛,她笑了笑,忽然抓住段显的前襟,拉得他弯下腰,直接吻上他的唇。

舌尖描摹他的唇形,狠狠探入他唇中。

即使有点不熟练,她依然耀武扬威,在武艺方面,她打不过段显,在这个战场,她能让段显节节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