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苏轼之外,还有许多苏门出身的弟子亦是凄凄切切与家人告别,踏上去偏僻州县为官之路。
汴梁城外的官道上,一排柳树已经被离别的人折得光秃秃的,杨时还是瞅准着折下一截枯柳。
他摩挲着粗糙的枯枝,蓦地笑出声:“子通,你瞧这朝堂风云,倒比苏门三尺雪更寒些。“
游酢闻言将手中泥泞的柳枝抛入冰河,浑浊水波吞没了蜷曲的枝条。
他却指着远处驿道笑了笑,道:“当年太学教舍外,你我立雪三日尚能嚼雪充饥。
如今瘴疠千里,不正好尝遍岭南荔枝、闽越茶香?“
杨时笑道:“苏门一脉南渡,岂能困于庙堂尺寸之地?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我在一处简陋的草堂之内,案头堆着新采的武夷岩茶,蒸腾水汽模糊了窗棂外贬谪文书上的朱批。
我索性推窗邀月,向弟子笑言:“昔年太学之中,先生教我'实事求是'——今日谪居讲学,反得了遍察民瘼的机缘。“
游酢亦是飒然笑道:“巧了不是,我昨晚亦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在永州官舍漏雨的屋檐下,恰好你来信。
我展开一看,你写道:宜州虽苦,然观宜水汤汤,犹见汴水渊源。
我于是蘸着雨水在墙上题诗,忽见小吏抱来两瓮新酿,便附笺曰:“闻龟山兄衙斋清寒,特奉建阳红曲酒——道在南,酒亦在南矣。“
时酒香漫过潮湿的《孟子集注》手稿,于是提笔回信:醉里挑灯看剑,醒时抱瓮灌园,皆可证天理流行。”
杨时顿时意会,大笑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嘿,先生写这两句词果真是绝了。
唉,就是不知道先生去了哪里,你说,先生会不会去……”
游酢赶紧目光示意杨时住嘴,杨时赶紧闭上了嘴巴。
他们在道左,若是不小心猜中先生去向,让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让先生平添危险?
远处马蹄声骤起,一蒙面信使策马掠过,扬尘间抛下一卷帛书。
两人情知有有异,赶紧将帛书收起。
游酢悄悄展信,杨时凑过去看,两人瞳孔骤缩:“苏学当在米脂大兴……”
信使抛来的帛书被游酢揉入袖中,字迹上“苏学当在米脂大兴“的锋芒刺得指尖发颤。
杨时与游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解。
米脂,那是西北边陲之地,向来是宋与西夏交锋的前沿,苏学要在那里大兴,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
“这苏学于米脂大兴,是先生之意,还是苏学会的谋划?”
杨时低声问道,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
游酢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道:“不论如何,此乃大事。
苏学倡导经世致用,于这西北边陲或许能有大用。
只是这消息来得突然,其中定有隐情。”
两人站在官道旁,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渐渐消散,心中却如这冰河之下暗流涌动。
此时天色渐暗,寒风凛冽,吹得路旁的枯枝沙沙作响。
“我们先找个地方,仔细商议此事。”
游酢说道,拉着杨时快步向附近的小镇走去。
小镇上的客栈中,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点了几个简单的小菜,要了一壶热酒,开始讨论起来。
“米脂地处要冲,苏学若能在那里扎根,一来可教化百姓,二来或许能为朝廷培养可用之才,稳定边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