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兢兢业业,一秒钟都不敢虚度的勤恳工作了上百年。
他离开自己的故土,离开了自己的子嗣和人民,在神圣泰拉的监牢中煎熬,换来的结果就是所有人的谩骂和诅咒。
基里曼自认为自己的存在,的确稳定了帝国自大叛乱后满目疮痍的情况。
如果没有他,帝国不可能现在就恢复元气。
可是这些被煽动起来的无脑凡人,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自己的污点,而把其他的贡献当成自己理所应当做的事情。
莫名的,基里曼对眼前的这些人类,生出了一种名为愤怒的极端情感。
巨人的胸口起伏开始加速,他的统御之手逐渐握紧。
电子肌肉束传送着背后动力背包的无限能源,金属和金属互相摩擦,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噪声。
基里曼的心中从始至终都燃烧着一团纯粹而炽热的火焰。
这火焰无比的暴烈,在伤害敌人的同时也会伤害到自己。
当初的尤顿女士在抚养基里曼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养子心中燃烧的暴虐。
她一度害怕自己的儿子,就像是害怕某种不可名状的天灾巨兽。
不过好在后来尤顿和康诺王,依然用自己的爱浇灌着基里曼,成功用教养编织的锁链,束缚着这一团烈火。
一切的一切综合在一起,才塑造了基里曼这一位和人类最为接近的基因原体。
艾尔芙蕾达率领的国教信徒对基里曼的指责和唾弃,犹如潮湿的瘴气缓缓渗入心灵的缝隙,在纯洁无暇的心灵和思想中注入了致命的病毒。
阿巴顿若是能够亲眼见到这一幕,一定会高兴的把自己的冲天辫都给笑歪了。
他的攻心计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甚至取得了意外收获。
绿皮兽人们放出的第二帝国丑闻,不仅让人类对原体生出了怀疑,更是让原体对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感到沮丧和不值。
信任和责任,都在怀疑中崩塌殆尽。
偌大的人类帝国能够完全凝聚起来,像是一个整体应对外界的挑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原体的领导。
除了原体之外,没有人有能力,有威望震慑住那些骄兵悍将,强行从各个利益集团的手中夺取利益。
如果不是基里曼强行命令推广太空桥,恐怕发明太空桥的机械教贤者也会意外死于非命,珍贵的科技再次遗失。
大部分的泰拉高领主,都认为基里曼限制了自己才华的发挥,蛮横霸道的实行着独裁统治。
他们在基里曼的庇护下,产生了我上我也行的错觉,甚至认为如果自己能够执掌大权,能够比基里曼做的更好。
“你想要杀死我们,基里曼。”艾尔芙蕾达肯定的说道,她感觉到了基里曼那杀气四溢的眼神。
“我们都是帝皇的子民,就因为我们质疑了你,所以你就要杀死我们?”
“如果你真的想要这样做的话,那就来吧,我不会反抗,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艾尔芙蕾达张开了双臂,在基里曼的眼前闭上了眼睛。
基里曼心中的苦涩越发的浓郁了。
他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耗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反而收获了人类的仇恨。
“是的,我是想杀了你这蠢女人,但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带着几十万没有脑子的愚民向我逼宫。”
“我只是感到悲哀,哪怕是我改良过的帝国国教,似乎也无法扭转宗教扭曲盲信的弱点。
你们在各方心怀叵测之人的挑唆下,无所顾忌的跳了出来。成为了那把刺向我心脏的朗基努斯之枪。”
“你们自诩对帝皇忠诚,但是你们的忠诚只是表面上的盲从,忠诚于帝皇给了你们凌驾一切之上的傲慢和自负。”
“你们认为,只要你们忠于帝皇,就可以以此为理由攻击、推翻一切敌人,因为你们的目的无比的正确且正当,那你们做的事情也是正确的。”
“甚至于为此而死,都让你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殉道的神圣虚荣感,不是吗?”
基里曼毫不留情的话语,犹如惊雷落在艾尔芙蕾达的耳畔。
“明明现在你们也知道,帝国最为要紧的事情是调集一切力量,全力剿灭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的绿皮兽人。”
“可是即便如此,当你们得知了我过去的一个污点和错误时,依然无比狂热的无视了一切客观事实,不断的攻击我,侮辱我。”
“我想,如果我在这里将你杀死,你反而会很高兴。”基里曼脸上的愤怒消失了,他变得很平静。
犹如凛冽寒冬一般的平静。
“因为你是背负着大义,以为帝皇效忠的名义被有谋逆之心的原体杀死,这无疑是直接让你成为了圣徒,甚至会在死后加封为国教圣人。”
“看啊,艾尔芙蕾达,她是多么的无私多么的无畏,她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可耻的基里曼叛徒露出残暴的真面目。”
基里曼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了这段话,而国教主教也是下意识的略微移动了眼神。
她不得不承认,基里曼的推测是对的。
她就是想死在这里,被一位神子杀死,这能够让她瞬间成为国教历史上都独一无二的殉道者。
基里曼几乎完全剖析了她的内心,搞清楚了她的所思所想,这不由得让艾尔芙蕾达有些羞怒。
他怎么敢,怎么敢……
即便是神皇的子嗣,也不可对一位忠心耿耿的国教主教如此的苛责。
她只是想为帝皇尽忠,她有什么错?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肯定是基里曼被戳穿了心思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想要毁了她以作报复。
此刻,甚至连艾尔芙蕾达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自己的内心中,会对一位高贵纯洁的基因原体生出如此亵渎、卑劣的猜想。
在身后许多国教修女和信徒的支持下,艾尔芙蕾达强撑着气势,不让自己被基里曼彻底压倒。
“你对帝皇的信仰无可动摇,哪怕是原体也不行。”
“你是对的,艾尔芙蕾达,你并没有错,错的是基里曼。”
“是他曾经逾越雷池,建立了那个不被铭记的帝国,他现在需要付出代价。”
在国教主教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不断的响起,鼓舞着她的意志。
“是的,我是对的,我没有错!”
艾尔芙蕾达的目光中,所有的犹豫和迷惑都消失了,只剩下无比的坚决和肯定。
基里曼眼见这个疯女人说了这么多,还是固执己见,也是无心再想争论。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管它是不是真相。
“你不想继续解释么?基里曼?”
“继续巧舌如簧的为自己的过错洗白,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艾尔芙蕾达的语气越来越生硬,就像是那些严酷的宗教审判官,在火刑柱前拷问存在污点的犯人一般。
“解释?”基里曼看着这些黑压压的人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的解释你们会听吗?如果我告诉你们,帝皇早就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甚至他还默许并且支持了我们,你们愿意相信么?”
主教顿时一愣,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悖论。
如果神皇真的是无所不能的,那么他会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在银河的那一头建立了一个第二帝国,并且逾越了雷池,触犯了只有帝皇才有的权力吗?
身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她一想到质疑神皇的全能就开始害怕的发抖,为自己亵渎的想法感到惭愧。
“那是因为神皇不愿意为难自己的孩子,虽然他们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但是神皇依然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一直在黄金王座上注视着一切,然而基里曼非但没有悔过,反而在神皇下令所有的原体返回母星建立封国后,依然留在泰拉把持权力。”
“基里曼是彻头彻尾的权力生物,他的骨髓里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对权力的渴望。”
“他打破了神皇和掌印者定下的规矩,从高领主的手中夺走了权力,而战争只是他的借口和说辞。”
“战争不会结束,因为基里曼需要养寇自重,以此来不断的攫取权力。”
主教的心中,一个冥冥中的声音不断的回答着她的困惑。
每一个问题,都得到了完美的回答,而她毫无察觉。
基里曼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教徒一开始还能好好交流,为什么到了后来,逐渐变成了无比狂热的疯女人一般难以沟通。
“你说帝皇知晓,他的确知晓,神皇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你说神皇原谅你,他何时原谅了你,还不是你自己所说!”
艾尔芙蕾达用自己的手指,指着基里曼的鼻子骂道。
“谎言!”
“骗子!”
“叛徒!”
“独裁暴君!”
人潮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控制,所有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整齐的呵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