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被褥上的少年被恶魔拥成小小的一团,摇头,不敢相信地摇头,然后崩溃得大哭出声来,从未有过地嚎啕大哭。
他疯了一样,竟然像报仇一样死死地抓住恶魔的衣裳,黑色的大衣,冰冷又坚硬,饶是祝爻抓了满手也抓不住,那些冰冷又坚硬的不了硌得他手心发红发疼,但祝爻像没感觉的布娃娃一样,脸颊早被谁涂上了永不褪色的夸张的腮红,疼,眼睛疼,头疼,心里疼,浑身都疼。
然后祝爻一口咬在恶魔的脖子上!那处唯一裸露在衣着之外的,人类最为脆弱的皮肤。
死死地咬住,像野兔疯狂地咬死干草一样,他咬住恶魔的脖颈!
哭。嚎啕大哭。不是为了衣服硌到手心发疼才哭,是为了林钦死了才哭,为了林钦死了,可是他一点也咬不疼恶魔才哭。
恶魔不会疼。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疼。祝爻想。他这种绝情冷漠,永远为了自己的利益去骗人去杀人的恶魔,怎么会知道疼呢?
于是过了很久,祝爻昏沉着脑袋,竟然渐渐松了牙齿,他知道自己对恶魔没有一点办法,他对这个杀人凶手没有一点办法。
就连自己的拳头全部没入恶魔的掌心,他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十根手指被恶魔打开,最终也抓不住他的衣裳,掌心里的衣服变成了恶魔的拇指,在上面一遍又一遍地抚i弄,他还假惺惺的说:“乖,听话,别抓这个,手心会疼。”
然后那件冰冷坚硬的黑色大衣被脱下丢在地上,露出里面更为柔软的白色衬衣贴着祝爻。熟悉但冷厉的气息压得祝爻喘不过气。
“好了,现在不疼了。别哭。”恶魔拿着祝爻发红的掌心在唇上贴了贴。
祝爻把自己的手掌捏成拳,躲开那些亲i昵的动作。那双哭得发红的眼,依旧如看死敌地望着恶魔。
恶魔抬眼时一怔。
过了两秒,他竟然勾头想吻祝爻。
好久没吻过了,自从那次之后。不知道现在是为什么,那些针毁了他刚跳动的心、新生出的血、冰冷了几百年的肉,现在竟又撺掇那些早被他压得死死的灵魂碎片,让他变得渴i望。
“滚。滚开!”祝爻别过脸,连眉毛里藏着的都是讨厌。
恶魔的吻落了空。
毁坏成虚空的心脏又被扎了一下。
恶魔头一回露出这样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又变成毫无表情,“……滚去哪?”
恶魔像平日里给祝爻穿衣服那样,垂眸将祝爻身上的衣服缓缓褪下,不容祝爻抗拒半分,直到他浑身不着一缕,就那样把自己全部呈现给恶魔看。
恶魔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
红的更红了。
祝爻哭得没有力气,竟然连想要推开恶魔的手都抬不起来。
“我帮你洗澡。”恶魔将床上的少年拢入怀中。
“……你滚开。”祝爻被恶魔托在掌中,无力地咬他。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恶魔径直走入浴室。
祝爻昏沉沉的竟在浴缸里睡着了,不至于着凉,他像昏了头似的寐了下眼,等再稍稍恢复过来,恶魔已经将他从浴缸里抱起,擦干了身子。
恶魔看见祝爻醒来,轻轻笑了声,用那种祝爻所熟悉的嘲笑。
恶魔还在仔细地观察祝爻身上的红痕,像看一块美玉里的一点瑕疵。
祝爻把毛巾抢来丢在恶魔脸上,坐在干净的瓷台上踢了恶魔一脚,“看够了吗?滚啊!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我不要你!滚开!”
恶魔垂了垂眼皮,良久,他笑了下,又是嘲笑。
“……”恶魔的手掌捏住祝爻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你讨厌我?”语气冰冷也毫无起伏。
不论祝爻的回答是什么,对他都毫无影响一样。
“恨你。”祝爻咬着每一个音节,似乎光是这样也不够,那双紫葡萄的眼睛恨恨地盯着恶魔,说出他这一生里最狠毒的话,“恨不得你死。”
恶魔本来躬身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毛巾,就要给祝爻擦脚,现在顿在原地,然后又毫无影响地捉起少年人粉红的足底,恍然问了句:“那喜欢谁?”
祝爻鼻头一酸。他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他还是胡闹,不管不顾恶魔还捉着他的脚,便乱踢乱打,没有力气就用牙齿咬。但恶魔只像一只万年的冰山,打不动咬不动,连推也推不开。
祝爻又被丢进深蓝色的被子里。不着一物地对着床边居高临下的恶魔。
“你喜欢谁?嗯?巴蒂斯特?迟冥?还是那个叫林钦的东西?”恶魔俯身握住祝爻的肩。
他开始变得疯狂,眼睛里的猩红愈加凶恶起来,就连捏在祝爻肩上的力道都不由得加重,“瑶,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你盛放灵魂的容器,怎么能轻易让其他人玷i污?”
祝爻咬唇,现在恶魔说什么他都恨死了恶魔。
“要违背契约,要和别人结契……”恶魔的手指绕到祝爻的后月要上,那上面印这【冥契】的猩红印记,恶魔眯着眼,似乎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恨不得毁灭的盛怒,压低了嗓音问祝爻:“你不想回家,是不是?”
“回、家……?”祝爻哑然。
回家回家回家……
恶魔这是在要挟他??
“你能让我回家吗?你骗我,什么都要骗我……”少年人声音颤颤,言语见无不是对恶魔的控诉,狠狠道:“巴蒂斯特和迟冥是假的!副本骗我,契约骗我,连我的记忆你都要骗我!回家?你带我回家?”
“我就是喜欢林钦!我就是恨你!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玷i污我?为什么不能给别人亲?你不是也亲我?你不是也搞我?在温泉里,你以为你在我记忆里做了手脚,我就全部都想不起来了吗??”
“你比谁都坏!你骗我还搞我,你杀了我的朋友!我恨你!你想要我的血吗?你想要一直把我养在身边要我的血吗?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自己死掉也不要做你养的血袋!……唔!”
恶魔堵住了祝爻的嘴,用自己冰冷的唇。
原来都想起来了。在温泉池里那次。
恶魔合上眼,眉头紧压,在祝爻胡乱的反抗中,进行久违的、第二次的、长久的吻。
没有那些胡言乱语,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