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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八月底仍热得抓狂,外面天阴沉沉的,闷热令人浑身都是腻腻的汗水,衬衣像黏在身上。一进书城,冷气马上令他舒服了不少。马上升初三了,得买教辅资料,遥远翻翻书,有用没用的全往购物车上扔——他爸赵国刚很重视教辅,多买点回去能安他的心。

“哎我老家也常来人。”听了遥远的抱怨,一起来买书的同学林子波同情地说:“一来就住三个月,说是找工作,来了就躺沙发上看电视吃东西,我妈烦得很。”

遥远答道:“有什么办法,我妈死了以后就没和那边联系过了,一会还得去接他……”

外面打了个闷雷,两人一起望向书城外的透明玻璃墙,天黑压压的,一副快下雨的样子。遥远搭着同学的肩膀,吊儿郎当地在收银台外面排队,暑假快结束了,黑压压全是来买书的学生,林子波站在遥远身边就像个陪衬——事实上他的朋友跟遥远一起都像陪衬。

遥远衣着光鲜,长相虽然仍很稚嫩却收拾得十分干净,眉眼戾气十足,手指撩额发时颇有点生人勿近的嚣张气概。

“你看那女的。”林子波小声道。

遥远毫不在意地打量那女孩:“外语学校的校服,她裙子剪过……”

正说话时遥远的手机响了。

“喂。”遥远道。

外面又是几声闷雷,开始下雨了,大雨倾盆,哗啦啦地下,书城收银台处一阵骚动。

“什么?”遥远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声音大点!”

那边说:“姑丈吗?我是睿康!”

遥远想起来了,抓过林子波的手腕看表——2点半。

“我现在没时间!”遥远道:“你自己打个车过来吧!你在车站吗?”

遥远报给他地址,又是一声霹雳,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遥远也没听清楚,对方车站很吵,自己在的书城也很吵,遥远就随手挂了。

排队很慢很慢,遥远等得有点不耐烦,一来觉得刚才接电话的语气不太好,二来又怕被老爸骂。他的眉毛拧成一个结,林子波道:“我来买吧,开学给你带过去?”

遥远看了一眼两人的一堆东西,林子波自己搬还不得累死,说:“没事,我陪你。”

又等了足足半个小时,3点时终于买好书出来,书城门口站了一堆没带伞的人,全在翻书看书。遥远出去打了个车,顶着雨喊道:“你先走!”

林子波:“你呢?!一起吧!”

遥远摆手,示意他快点上车,随手塞给他二十块钱,转身跑去另一辆车。拉开车门,说:“去汽车站。”

倾盆大雨中遥远在汽车站下车,被淋成落汤鸡,父亲的纸条他没带,但从老家过来的汽车每天就只有那一班,打听几句就找到了。

入站处已经没人了,遥远湿淋淋地在站台里抽了根烟,才打车回家去。

到家时已经不再下雨,这里的大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天依旧是黑压压的,空气却清新了很多。

遥远家住的是个多层小区,他到门口问保安,保安道:“是你亲戚么?进来了,还给你爸打过电话呢。”

遥远心里咯噔一响,完了,晚上又要挨骂。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顾不得等电梯,直接走侧旁消防楼梯上三楼,看到家门口站着个人,倒没怎么被雨淋着。

那人背着个灰扑扑的旅行袋,就像农民工进城一样,一边一个,把旅行袋的两个提手给勒在肩上,戴着顶看得出本来是白色,现在是灰色的棒球帽,上身短袖运动服,□是荧光绿的校服长裤。裤旁还有两道白边,穿一双回力鞋,头发脏兮兮的,油腻而黏糊。

他瘦而精壮,长得很好,比遥远高了一个头,皮肤不像从前那么黑,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眼睛眉毛都很好看,遥远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堂屋里挂着的,外公当兵时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外公年轻时的照片一直很深刻地印在他脑子里,堂表哥的嘴唇,鼻梁,剑似的浓眉,简直与外公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谭……睿康?”遥远问。

谭睿康点了点头,说:“遥远,你好。”